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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這些家火都是你自己做的麼?”張權道:“盡是小子親手所造。木料又幹又厚,工夫精細,比別家不同。

若是作成小子,情願奉讓加一。“那人道:”我買到不要買,問你可肯到人家做些家火麼?“張權道:”這也使得。不知尊府住在何處?要做甚家火?“那人道:”我家住在專諸巷內天庫前,有名開玉器鋪的王家。要做一副嫁妝,木料盡多,只要做得堅固、精巧。完了嫁妝,還要做些卓椅書櫥等類。你若肯做時,再揀兩個好副手同來。“張權正要尋恁般所在,這卻不是天賜其便?乃答道:”多承員外下顧,不知還在幾時動手?“

那人道:“你若有工夫,就是明日做起。”張權道:“既如此,明日小子早到宅上伺候便了。”說罷,那人作別而去。

你道那人是何等樣人物?元來姓王名憲,積祖豪富,家中有幾十萬傢俬。傳到他手裡,卻又開起一個玉器鋪兒,愈加饒裕。人見他有錢,都稱做王員外。那王員外雖然是個富家,做人到也謙虛忠厚,樂善好施。只是一件,年過五旬,卻沒有子嗣。渾家徐氏,單生兩個女兒:長的喚做瑞姐,二年前已招贅了個女婿趙昂在家;次女玉姐,年方一十四歲,未有姻事,生得人物聰明,姿容端正。王員外夫婦鍾愛猶勝過長女。那趙昂元是個舊家子弟,王員外與其父是通家好友。因他父母雙亡,王員外念是故人之子,就贅入為婿,又與他納粟入監,指望讀書成器。誰知趙昂一納了監生,就擴而充之起來,把書本撇開,穿著一套闊原,終日在街上搖擺,為人且又奸狡險惡。見王員外沒有兒子,以為自己是個贅婿,這傢俬恰像板榜上刊定是他承受,家業再沒統移的了。遇著個老婆卻又是個不賢慧的班頭,一心只向著老公。見父母喜歡妹子,恐怕也贅個女婿,分了傢俬,好生妒忌。有《贅婿詩》說得好:入家贅婿一何痴!異種如何接本枝?

兩口未曾沾孝順,一心只想霸傢俬。

愁深只為防甥舅,念狠兼之妒小姨。

半子虛名空受氣,不如安命沒孩兒。

話分兩頭。且說張權正愁沒飯吃,今日攬了這大樁生意,心中好不歡喜!到次日起來,弄了些柴米在家,分付渾家照管門戶,同了兩個兒子,帶了斧鑿鋸子,進了閶門,來到天庫前。見個大玉器鋪子,張權約莫是王家了,立住腳正要問人時,只見王員外從裡邊走將出來。張權即忙上前相見。王員外問道:“有幾個副手在此?”張權道:“止有兩個。”便教兒子過來見了王員外。弟兄兩人將家火遞與父親,向前深深作揖。王員外還了個半禮,見是兩個小廝,便道:“我因要做好生活,故此尋你,怎麼教這小廝家來做?”張權正要開言,廷秀上前道:“自古道:”後生可畏。‘年紀雖小,手段不校且試做來看,莫要就輕忽了人。“王員外看見二子人物清秀,且又能言快語,乃問道:”這兩個小廝是你甚人?“張權道:”是小子的兒子。“王員外道:”你到生得這兩個好兒子!“張權道:”不敢,只是沒飯吃。“王員外道:”有了恁樣兒子,愁甚沒飯吃!隨我到裡邊來。“

當下父子三人一齊跟進大廳。王員外喚家人王進開了一間房子,搬出木料,交與張權,分付了樣式。父子三人量畫定了,動起斧鋸,手忙腳亂,直做到晚。吃了夜飯,又要個燈火,做起夜作,半夜方睡。一連做了五日,成了幾件家火,請王員外來看。王員外逐件仔細一觀,連聲喝采道:“果然做得精巧!”他把家火看了一回,又看張權兒子一回。見他弟兄兩個,只顧做生活,頭也不抬,不覺觸動無子之念,嘿然傷感。走入裡邊,坐在房中一個牆角邊,兩個眉頭蹙做一堆,骨嘟了嘴,口也不開。渾家徐氏看見恁般模樣,連問幾聲,也不答應。急走到外邊來,問員外適才與誰惹氣。都說才看了新做的家火進來,並不曾與甚人惹氣。

徐氏問明白了,又走到房裡,見丈夫依舊如此悶坐,乃上前道:“員外,家中吃的盡有,穿的盡有,雖沒有萬貫家私,也算做是個財主。況今年紀五十之外,便日日快活,到八十歲也不上三十年了。著甚要緊,恁般煩惱!”王員外道:“媽媽,正為後頭日子短了,因此煩惱。你想我辛勤了半世,掙得這些少傢俬,卻不曾生得個兒子,傳授與他,接紹香煙。就是有兩個女兒,縱養他一百來歲,終是別人家媳婦,與我毫沒相干。譬如瑞姐,自與他做親之後,一心只對著丈夫,把你我便撇在腦後,何嘗牽掛父母,著些疼熱!反不如張木匠是個手藝之人,看他年紀還小我十來年,到生得兩個好兒子,一個個眉清目秀,齒白唇紅,且又聰明勤謹,父子恩恩愛愛,不教而善。適才完下幾件家火,十分精巧,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