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江放下豆花走到妹妹身邊,摸了摸她的頭:“放心吧,沒事的!”
“嗯!”螓首頂著哥哥的胸膛,小夢輕輕的應著。
兄妹兩人坐在屋子裡說著話,外頭的天色,慢慢的開始發亮。陽光以極快的速度鋪捲了大地,東方的天空殘留著火色的紅霞,很快也被金色的光芒刺透。
“少爺!”一名老婆子跑了進來,“濟老爺召集了很多人,要大家跟他一起聯名上書……”
“哥!”小夢看著哥哥,臉色蒼白。
寧江卻是冷笑而起:“還是來了!”
……
***
“《孝經》有云:孝道為天之經,地之義,人之理!”寧濟坐在紫檀木大靠背椅上,緩緩說道,“守制為儒道之本,我高鎖寧氏,忠厚傳家,詩書繼世。大儒曰:當盡三年孝,常懷一片心。寧江這廝,卻在亡父堂前招蜂引蝶,欺父妄行,不仁不孝,敗壞我們寧氏門風,若是這種人成為了我寧氏家主,我們寧氏還有什麼顏面在本縣立足?”
“不錯,不錯!”在他身邊,幾名老人紛紛應和著。
此刻,在這大廳裡一共有二十多人,一些是寧氏家族裡的老人,還有一些是當地有名望的鄉紳。隨著寧濟展開話題,其他人也都開始三言兩語,罵著寧江,有的說在他小的時候就看出這小子不是個好東西,有的義憤填膺,彷彿恨不得替寧江死去的父親教訓他。
寧濟見大家異口同聲,全都站在他這一邊,點了點頭,說道:“大周以儒道治天下,儒道又以忠孝為先。寧江犯此不孝大罪,我欲連同諸位父老,一同上書官府,以正孝道,不知大家可有意見?”
“我有意見!”一個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只見一個少年踏步而入,在他身後跟著一大群人,這些人中,有街坊鄰居,有沒有被邀請的小地主,有十年寒窗的秀才,甚至還有幫著少年衝開護院家丁的地皮無賴。
沒有想到昨天掉入湖中,到晚上都未醒來的寧江在這關鍵時刻,突然帶了這麼一大批人進來,寧濟拍桌喝問:“寧江,你要做什麼?”
寧江冷笑道:“按照宗族禮法,昨天我行完冠禮,已經是寧氏家主,寧氏家主同樣也是族氏之長,你們想要對付我這個族長,反問我要做什麼?我倒想要問問你們想要做什麼。”
寧濟怒道:“寧江,你敗壞家風……”
寧江悠悠的道:“濟叔啊,你先管好你兒子,再來教別人‘家風’好不好?”
寧濟一下子面紅耳赤,寧江身後那些人,此刻也都知道寧濟的兒子昨晚所做的事,一想到寧濟自己的兒子是個殺人犯,卻去罵別人的兒子“不孝”,不由得也都鬨笑起來。
眾人大聲鬨笑,寧江負著雙手,踏步而入。寧濟身邊,那些原本想要幫腔罵寧江的老人,一下子也梗在那裡,看著寧江身後的那些人,又驚又疑。
在寧江於泰山之巔不顧一切的跳入虛空,重生前的上一世裡,當他剛剛遭遇家族鉅變,家產被奪,妹妹受辱上吊,自己被髮配西嶺,九死一生。那個時候,他曾覺得,全天下所有的人都在跟他作對,他遇到的每一個人,都要傷他害他。他憤世嫉俗,怨天尤人,怨天不公,恨地不平。
然而,隨著他見過的世面越來越多,他終於明白,這個世界,既沒有那麼的簡單,卻也沒有那麼的複雜。人生在世,如果所有人都來欺壓你,那你不妨想想,為什麼你會讓他們欺壓?是不是因為你不爭不鬥?是不是因為你看上去就讓人覺得好欺負?
那個時候的寧江,只覺得所有人都站在寧濟一邊,幫著寧濟謀害他。但事實上,那是不可能的,寧氏家族內部關係複雜,周圍的父老鄉紳彼此之間多有摩擦,寧濟要真能把周邊的所有人全都團結起來害他一人,鐵板一塊,無懈可擊,那有這種能力的寧濟,真還看得上寧家的這點產業?要真有這種團結力,號召力,寧濟走到哪裡起不了家?
在昨天的冠禮上,固然有不少人是被寧濟收買,但更多的人,則是根本不瞭解內情,被突然闖入的寧濟所帶來的“證據”所欺騙,被寧濟口口聲聲所代表的“禮法”、“大義”所震懾。而就算有人想要幫寧江說話,寧江自己表現出來的軟弱可欺,分寸全亂,也讓那部分想要站在他這一邊的人,心中忖度著,為了一個無能的少爺去得罪強勢的濟老爺到底有沒有必要?
欺善怕惡並非人的天性,但是欺軟怕硬卻是人的習性。
如果寧江自己不爭不奪,難道指望別人去幫他爭,幫他奪?
實際上,所謂的“聯名上書”,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