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夜色的侵入,夏蟬的鳴叫聲也漸漸低了下來。靜謐無聲的夜,最易讓人浮想聯翩。
徐妙錦倚在繡床的床欄上,透過細密的紗帳,望著如墨點漆的天空,眼裡神色幾度變幻。
“唉……”她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輕輕嘆了一口氣。那一晚不知為何竟如此衝動,將禮教大防都拋諸腦後,不顧一切地與朱棣做下這般羞人的事。如今他音訊全無,自己卻已毫無退路了。
該如何是好?徐妙錦幾經思量又不得其解。她想起了徐寧急切的話語,堅定地為朱棣辯解,不由苦笑了一聲,喃喃道:“已請得聖旨?這一次究竟是不是真的?”徐妙錦雖然認為徐寧的話不足為信,但十幾年的期盼,仍然讓她內心深處有些疑信參半。
紛繁難理的頭緒,讓徐妙錦覺得房中的黑暗似乎要變成一個巨大的黑洞,將她吸噬殆盡。就在這患得患失的心情中,她沉沉地睡去。在夢裡,鄧鎮深情的臉,徐輝祖怒氣勃發的眼,朱棣溫柔的撫摸,徐寧堅定的話語,交相出現。
偌大的徐府裡,睡不著的夜貓子大有人在。
徐寧此刻正輾轉難眠。她想起了今日徐妙錦苦澀的眼神,裡面包含了太多說不盡的哀傷與失望。“不能這樣!”徐寧一軲轆坐了起來,有些不甘心地想著,“這口諭都請下了,怎麼能在這最後一步上前功盡棄?”
她立刻掀開薄絲被,來到書桌前,取出信箋,就要讓朱棣快些趕回來,將此事徹底了結。“朱棣欠下的債太多了。現在大概只有他親口告訴徐妙錦,她才會相信吧!”
徐寧思前想後,不知該如何才能讓朱棣放棄巡視直隸。這樣被他視為正事的重要事情,回來解決兒女情長。最後只得言簡意賅,飽蘸濃墨寫下了“錦事有變。速歸”。
吹乾了墨汁,徐寧將信箋摺好放入信封。苦笑了一聲:“我能為你做的只有這麼多了,下面就全靠你自己了。”
夏天的夜裡,微風悄悄地穿過窗紙,闖入房內,掃滌著悶熱,帶來了一絲秋的涼意。
翌日卯時,徐寧起了個大早。奔往燕王府尋找朱禮,請他務必要將此信速速交到朱棣手中,遲則生變。朱禮見徐寧態度鄭重,不敢耽誤。便匆匆去安排了。
徐寧返回徐府時,正趕上用早膳。今日休沐,徐達不用上朝,徐輝祖、徐增壽也不用當值,一家人難得齊整。謝氏便與徐達單獨在小院中用膳。膳廳裡。徐妙錦低頭挑了幾筷子青菜,便吃飽了。徐寧見她眼袋發黑,心知她思慮甚重睡眠質量難免變差,不禁有些擔心。宋氏瞧著徐妙錦的模樣,心裡有些糊塗。昨日徐輝祖回來還喜氣洋洋地表示。這個妹妹終於答應與鄧鎮外出賞花了,怎麼今日卻又這麼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眾人心思各異,一頓早膳,胡亂結束了。
徐妙錦步出膳廳。徐寧匆匆跟了上去,叫住了她。
“妙錦妹妹,今日見你氣色不佳,是不是昨晚沒睡好?”徐寧關切地問道。
徐妙錦心頭壓著一塊大石,神色自是不好,只點了點頭,低聲道:“多謝姐姐關心。”
徐寧見她這般心事重重,心裡一陣疼惜,拉住了她的手,柔聲說道:“妙錦,你不用擔心,事情會解決的。姐姐昨日說的話,都是真的。”
徐妙錦抬起眼,神色複雜地看著徐寧。
“妙錦妹妹,你再相信他一次吧。便是你不相信他,難道還不相信姐姐嗎?”徐寧坦然地看著徐妙錦的眼睛,她知道,此時的徐妙錦,需要一個堅定的人來讓她鎮定心神。
徐妙錦還未說話,徐寧聽見一個聲音在旁邊響起:“相信你?你不是才剛被人騙了嗎?”
宋氏施施然地走了過來,不屑地說道:“月前你才被人哄了當槍使。若非我家官人命硬,早就被人謀害了。”
徐寧一時語塞,想要辯解,但胡惟庸的寒參風波,確實是她因為現代思維慣性,一時大意。這時也無言以對,只得誠懇地對徐妙錦說道:“妙錦妹妹,一切但凡憑心而定,不要被外物左右了。”
“哼,妙錦妹妹,別聽人胡言亂語。適才見你食慾不佳,大嫂已讓玉好燉了魚羹,你來嚐嚐,也開開胃口。”說罷便一把推搡開站在前面的徐寧,上前攙了徐妙錦的臂彎,便要往她院子去。徐妙錦神色複雜地看了徐寧一眼,沒有說話,與宋氏一同轉身離開了。
望著兩人的背影,徐寧咬了咬唇,嘆了口氣,也轉身沿著原路回家了。
“妹妹,今日怎麼食不下咽?”徐輝祖坐在院中的涼亭裡,給徐妙錦倒了一杯茶水。
徐妙錦勉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