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解釋自己的感覺。
仇視和利用、欺騙和強迫、詭計和陰謀,這些複雜但對於王室成員來說如家常便飯的東西,很難直接套在鳴王身上。
“容恬對你真不錯。”漸漸地,陰沉的臉上曲線變得柔和。若言有著男性粗獷英俊的臉上,泛起一絲笑容:“你對容恬也不錯。”
他嘆了兩聲,修長手指靈巧地解開鳳鳴的衣裳。
帶著傷痕的身體袒露出來,若言讚賞地凝視著,目光有如實物一樣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這具身軀。
他脫下王袍,在鳳鳴身邊躺下,長臂一伸,不勉強地將鳳鳴慢慢摟到懷裡。
“側有美人,君王之福。”若言斜眼看看鳳鳴乖乖的睡相,笑著喃喃:“容恬深情,難道我就不及?他已死了,你除了我,還能選誰?”
閉目,在離國獨有的焚香中入睡。
清晨時,懷中人微微動了動。
若言有著和容恬不相上下的警戒,猛然睜眼,對上睡得正香的鳳鳴。鳳鳴似正在美夢之中,唇邊含笑,身軀不時微微動彈,偶爾皺眉,彷彿夢中被人打攪好事。
若言不作聲,靜靜凝視。發現鳳鳴皺眉之時,會無意識地將頭往自己懷裡擠,就如剛剛出生的小貓一般,可愛到了極點,柔軟的髮絲拂到若言下巴,癢癢的。
“咳咳……”
剛要伸手撫摸柔美的臉蛋,鳳鳴卻又在懷裡咳嗽起來。他猶在夢中,眼睛一直閉著,咳了幾下,唇邊的笑意收斂,眉頭開始擰起,象從美夢跳入惡夢。咳嗽還不曾停止,一聲一聲漸漸急促,額頭開始滲汗。
“鳴王?鳴王?”若言輕輕叫了兩聲,心裡忽然泛起不可思議的溫柔,伸手在鳳鳴背上輕拍。
鳳鳴越咳越急,睫毛顫動片刻猛然睜眼,烏黑的眸子對上若言。
若言暗自警惕,立即收起剛剛浮現的一絲溫柔,冷冷看他。
鳳鳴卻似乎還沒有清醒,迷朦的眼睛眨著,痴痴凝視若言片刻,忽然露出炫目的笑容,輕道:“你回來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會扔下我。”聲音就如仍在夢中一樣朦朧。
若言一愣。
鳳鳴呢喃著,把頭靠在他懷中,眼睛閉起,彷彿到了世上最溫暖的地方。若言讓他自動靠近,貼在自己胸前,只覺四周出奇安靜,心跳異常大聲。
他沉吟不語,待伸手去探鳳鳴的鼻息時,發覺他又睡著了。
鳳鳴靠著的姿勢讓若言極不舒服,他卻沒有挪動,反而儘量就著鳳鳴的位置。寢宮寂靜無聲,屋角處長燃的焚香閃著星紅數點。若言就著窗外隱隱透過的月光,無聲看著鳳鳴熟睡的面容,不知不覺,竟過了幾個時辰。
天,已亮了。
若言在天亮時起床,他把鳳鳴的頭移回枕上,手一遍一遍掠過鳳鳴的髮尾,當發現自己不捨時吃了一驚。
“好好看著,一有動靜立即來報。”吩咐了侍女,才離開寢宮處理國事。
容恬雖然死了,但他為離國帶來的麻煩,還遠遠沒有解決。這些年來隱隱壓制的叛黨,藉由這次動亂活躍起來,想到這點,若言就恨不得容恬沒死,那樣就可以把他抓來好好折磨一番,以洩心頭之恨。
可惜,容恬是他親手射殺的。他記得容恬在馬上飛奔,箭一支一支射在容恬背上,地上流下一道血紅軌跡,到激流盡頭,駿馬人立嘶叫著停下,容恬已無路可去。
“西雷完了。”他輕笑著,彎弓達箭,對準容恬。
容恬勒馬回頭,他身後,是轟鳴激流,面對的,是若言的弓箭。容恬不愧是和若言齊名的人,不愧是西雷王。他眼中沒有絲毫懼怕,只是開口說了一句話。
他的聲音,淹沒在轟鳴流水聲中。但若言卻知道他在說什麼。
“不要傷害我的鳳鳴。”容恬最後說的是這句:“你要得到他,就不要傷害他。”
若言在瞬間震了一下,弓箭飛出,本應射在容恬胸口卻偏到肩下。容恬從馬上悲壯地跌落激流,鮮血飛濺,黃土地上,留下那片美麗盛放的血花。
土月族附近的那道激流不但急,而且多與地下河流相通,若言下令士兵連綿十五里搜查,始終無法找到容恬屍體。
但,他必定死了。無人可以受這樣重的傷跌下激流而不死。
回到寢宮,異人已經來了,在與寢宮相通的側屋中親自熬藥。
鳳鳴還沒醒,沉沉躺在錦被中。
“醒了沒有?”
侍女忙回道:“鳴王一直在睡,不曾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