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清毀了自己的一生。那個房子不可思議的意念,顯現在這首歌中,槍中發現後,深信不疑,並且企圖超越這樣的意念,結果把自己逼上了絕路。我想這麼說應該沒錯,可是又覺得……
事情已經整整經過四年了。
時間的腳步依然急促,從80年代到90年代——在急速的東西接觸、與中東緊迫局勢中,世界迎接了新的時代。“昭和”在堪稱滑稽的騷動中結束了,冠上新的元號後,這個國家的國民還是不厭其煩地繼續增建砂城。我所居住的龐大街道,變得越來越畸形,卻還是越來越多人,不停地膨脹著。
到處都蘊含著曖昧的預感,所有的人、事物都像被附身了般,一個勁兒奔向世紀末。當我預想盡頭所呈現的景象時,就會想到四年前結束自己生命的槍中所說的話。他說,我們從出生的那一剎那,就走向了死亡;這個世界整體也是一樣。
其實,不用他說,我也非常明白這種事。只是,當時明白歸明白,卻沒有什麼真實感。而今,我卻有非常深刻的感受。
世界確實朝向那個註定的瞬間,加速前進著。除非徹底改變現今文明的方向性,否則無法阻止這樣的快速前進。不,即使徹底改變方向性,創造出新的方向性,恐怕這個新方向性的盡頭,也只是另一種形態的結束而已。這個世界所剩下的時間,一定沒有大家所仍深信不疑的那麼長。
我常煩躁地想,有必要這麼匆忙嗎?可是,想歸想,還是身不由己地被捲進瘋狂的激流中,真的讓我焦躁不已。
事情經過四年了。
劇團“暗色天幕”因為槍中的死,理所當然結束了短暫的歷史。有的團員告別了演戲生涯,也有些團員一直脫離不了這個圈子。那一年加入其他劇團的名望奈志,現在已經是有獨特風格的知名演員。改名後的矢本彩夏,後來非常相信姓名學,又改過一次藝名,演了一陣子的戲,可是,第二年秋天就毅然結婚退隱,聽說現在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至於我鈴藤稜一,去年春天投稿某個文學獎(不是所謂純文學獎),出乎意料地拿到這個獎,從此以後就成為專業小說家,過著被截稿日追得喘不過氣來的日子。
活在緊湊的時間洪流中,我痛切感受到自己的心已經逐漸走了樣。憤怒的火焰消失了,疼痛轉為抽痛,記憶的細部變得脆弱風化,逐漸剝落消逝。這樣下去,我是否會忘了“暗色天幕”的存在、槍中秋清這個朋友,甚或忘了蘆野深月這個美麗的女性曾經佔據過我的心呢?不,我想我不會忘,只是會以完全不同於當時的形態,留存在記憶裡;我想這也是無可避免的事。
於是,我來到這裡。
希望可以讓四年前的事,在腦海中正確地重現一次,整理出它應有的形態。這麼做之後,如果可以說服我自己,我想讓這些記憶漂浮在時間的河面上,永遠離我而去。
昨天,我住在御馬原。
偏僻的山村,果然如四年前我們投宿的豪華旅館的那個身材魁梧的經理所願,逐漸呈現出現代化綜合休閒村的風貌。從相野延伸出來的輔助道路也完工了,到處都是全新的建築物,整個景觀都不一樣了。
在這裡,我跟特地休業來見我的忍冬醫生會面,補足失去的記憶片段。他還是一臉福相,面帶親切的笑容,除了向我抱怨他那三個優秀的孩子之外,一直很爽快地陪伴著我。
我們也談到住在霧越邸的那個少年。
忍冬醫生說,那之後,的場有事去相野城鎮時,他們還見過幾次面。但是,他從她那裡知道的事,也只有——那個少年是18歲,14歲時在那場火災中受到重傷。之外就再也問不出什麼來了。
昨天晚上,老醫生回到相野。今天早上,我—個人出發到御馬原。
我叫了一輛計程車,請車子走必須會越過坡頂的坡道,而不是輔助道路。到了那天旅館巴士拋錨的地方,我讓車子停下來,對詫異的司機說我要從那裡步行前進。
走了三四十分鐘,道路一分為二。我這才發現,從那個方向的確很難立即分辨出哪一條是主要道路,哪一條是岔路。那一天就在這個地方,我們的命運跟這條道路一樣,面臨了兩個方向。
而我們之中的某幾個人,就在這裡選錯了他們的略——這樣的想法會不會太不尊重他人了?
我往右邊比較窄的那條路前進,在紅褐色落葉松夾道的路上走了一會兒後,路就逐漸變窄了,顯而易見,這並不是通往相野的主要道路。可是,那一天在暴風雪中失去正常感覺的我們,並沒有餘力去做這樣的判斷。
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