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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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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逐客令下

李斯一夜都沒睡稱妥。翌日一早便匆匆出門,直奔咸陽宮而去。太陽尚未升起,街道乾淨而寂寥。李斯坐在車內,心神不定,總感覺有可怕的事情即將發生。不然,那趙家的狗,何以看他兩眼呢?稀疏的路人,也對他駐足而觀,臉陰沉著,眼神也怪。李斯經過他們,回頭再看時,便見到他們衝著他笑,都露著白森森的牙。李斯脊背發涼,彷彿正在慢慢陷入一張佈置妥當的大網。李斯只當這都是因為睡眠不足而引發的幻覺,他拿掌狠狠地擊打自己的額頭,力圖使自己保持清醒。

到得咸陽宮,還是來早了。李斯稍許鬆了口氣,他必須趕在宗室前面,見到嬴政。李斯看見門口的侍衛們互飛著眼色,臉上的笑容,分明也帶著不懷好意的嘲弄。李斯命侍衛入內通報,有要事必欲面見秦王。侍衛入內,不一會,郎中令王綰從宮內出來。

郎中令王綰親自出來招呼,這是沒有先例的,李斯更覺得不妙起來。果然,王綰語氣生硬地說道,“秦王不能見客卿,客卿還是先回吧。”李斯不甘心,問什麼時候可以見到秦王,他可以就在宮外等著。王綰並不和李斯對望,只是道,別問了,回吧,回吧。李斯道,“王兄,你我至交多年,如是有什麼變故,還望你能明言,不要瞞我。”王綰苦笑道,“客卿很快便知。王綰職責所在,不能擅離,客卿多多保重。”

王綰連多多保重的話都說了出來,這幾乎就是在向他告別了,李斯的心一下墜入谷底。他想起答應過鄭國今天再去探望他的,於是轉去監獄,卻發現鄭國根本不在牢中。李斯急召蒙恬,問鄭國去了何處,蒙恬也不知情,只說鄭國是在午夜被秘密提走的。蒙恬見李斯心事重重,問其故,被李斯敷衍過去。

李斯離開監獄,喪魂落魄地回走。他忽然有了未曾經驗的無聊,他發現自己沒有任何事值得去做,也沒有任何事等待著他去做。車伕問他是否回家,他茫然地搖搖頭。他有些害怕,不敢回家,他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妻子和兒女。

馬車在咸陽城裡兜著圈子,李斯的思緒也如車輪滾滾,不能停息。他被宗室擊潰了嗎?他失去了嬴政的歡心嗎?他真的要被驅逐出境嗎?他多年的努力就這麼打了水漂嗎?

太陽昇起,光線變得溫暖,街市漸漸鬧騰。李斯目光穿梭,飢渴地打量著這座他生活了十年的城市。景由心生,川流不息的男男女女和往來的車輛馬匹,反而更加劇了他心中難以排遣的寂寞。即便在他最為窮困潦倒之時,咸陽也從沒有象今天這樣,如此地陌生和冷漠,甚至有一種封閉的敵意。他看著那些卑微的小職員或者生意人,竟然羨慕起他們來。為了儉省,他們也許整個白天都得餓著肚子,但到了晚上,他們總會想法給自己和家人弄一頓象樣的晚飯,全家圍坐,慢慢品嚐,把所有的食物吃得精光。他們或許沒有明天,但他們何嘗在乎,他們已經在過著生活中最陶醉最美妙的時光。只不過是對一頓晚餐的嚮往,便足以讓他們的臉上一整天都泛著奇異而幸福的光。

布盧姆踟躇在都柏林的內部,從早上八點到午夜兩點,流浪了十八個小時,這才回家。詹姆斯?喬伊斯據此寫出了煌煌鉅著《尤利西斯》。李斯也徘徊在咸陽街頭,而且起得比布盧姆更早,卻沒有人會為他寫出一部《尤利李斯》。太陽下山,黑暗降臨,心臟寒冷。李斯無可奈何,只能打道回府,還沒邁入家門,遠遠便聽到一片哭聲。

李斯挺直腰板,儘量讓自己顯得不可戰勝。他是全家的主心骨,他必須給家人信心。妻子已哭暈過去,兒子李由倒還鎮靜。李由告訴李斯,在他回家之前,秦王便已頒下詔書:水工鄭國為其主遊間於秦,罪在不赦。凡諸侯人來事秦者,大抵皆如鄭國,心懷二志,不利於秦而適足為害,令到之日,一切逐之。

預感成為現實,李斯反倒鎮靜了下來。他安慰完妻子家人,又自語道,鄭國,看來是幫不到你了,自求多福吧,無論你我。

4、驅逐之路

道士作法,結語每每雲: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以老君之無邊法力,尚需借人間律令以壯聲勢,可見律令之不容抗拒。且說嬴政頒下逐客令,凡六國來秦之人,一切驅逐不論。令下如利刀之割,無能抗者。

關於這次逐客行動的規模和進展,《史記》上僅給了兩個字的描述:大索。然而我們不難想象,在這兩個字的背後,是數萬家庭的悲慘命運,是無數外客的心酸憤懣。想當年,他們作著秦國夢,背井離鄉,滿懷希望來到秦國,他們為這個國家拼搏奮鬥,為這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