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氣喘吁吁地停住,隨後又氣呼呼地說:
“我的周圍盡是靠德養肥他們自己的人,難怪我消瘦!你們從我每個毛孔裡吮吸的是金幣!”
大家默不作聲,這樣的怒氣只好任其發洩出來。他繼續說道:
“正如法國全體領主用拉丁文寫的這份奏章所說的,我們必須重新確定他們所說的王室的沉重負擔!確實是負擔!不勝擔負的負擔!啊!大人們!你們說朕算不上國王,當政既無司肉官,又無司酒官①!朕要叫你看一看,帕斯克—上帝!朕到底是不是國王!”
①原文為拉丁文。
說到這裡,他意識到自己的權勢,不由露出笑容,火氣也就消了,遂轉向兩個弗朗德勒人說:
“紀約姆夥伴,您看見了吧?宮廷麵包總管、司酒總管、侍寢總管、御膳總管,都頂不上小小的奴僕。……記住這一點,科珀諾爾夥伴;……他們一點用處都沒有。他們這樣在國王身邊毫無用處,覺得就像王宮大鐘鐘面周圍的四個福音傳道者①,剛才菲利浦·布里伊還得去把鍾撥到九點呢。這四個雕像全是鍍金的,可並不指時;時針可以用不著它們。”
他凝神靜思了一會,搖著蒼老的臉孔,加上一句:“嗬!嗬!以聖母起誓,我不是菲利浦·布里伊,我可不會再給那些大侍臣鍍金的。我贊成愛德華國王的觀點:救救百姓,宰掉領主。……接著唸吧,奧利維埃。”
他指名道姓的那個人雙手接過卷宗,又大聲念起來:
“……巴黎司法衙門的印章年久破損,不能再使用,需鑄刻翻新,給予印章掌管人亞當·特農為支付新印章的鐫刻費十二巴黎利弗爾。”
“付給紀約姆·弗萊爾的款項四利弗爾四索爾巴黎幣,作為他在今年一月、二月和三月,哺育、餵養小塔公館兩鴿巢的鴿子所費辛勞和工錢,又為此供給七塞斯提②大麥。”
“付給方濟各會一個修士,為一個罪犯舉行懺悔,四個巴黎索爾。”
國王默默地聽著,不時咳嗽幾聲。隨即又把酒杯送到嘴邊,做個怪相喝了一口。
“今年一年內,奉司法之命,在巴黎街頭吹喇叭,共舉行五十六次通諭。……賬目待結算。”
①穀物計量單位,每一塞斯提約合六十公斤。
②四個福音傳道者指聖約翰、聖馬太、聖馬可、聖路加。
“在巴黎和其他地方搜尋據傳埋藏在某些地點的金錢,卻一無所獲;——四十五巴黎利弗爾。”
“為了挖出一個銅子,卻埋進一個金幣!”國王說道。
“……為了在小塔公館放鐵籠的地方安裝六塊白玻璃板,付十三索爾。……奉諭於鬼怪節制作並呈交王上四個周圍飾有玫瑰花冠的王徽,六利弗爾。……王上的舊緊身上衣換兩個新袖子,二十索爾。……為王上的靴子置辦的鞋油一盒,十五德尼埃。……為了國王那群黑豬新建豬舍一座,三十巴黎利弗爾。……為了在聖彼得教堂附近關養獅子,支付若干隔板、木板和蓋板,二十二利弗爾。”
“可真是金貴的野獸!”路易十一說道。“沒關係,這是王者的豪壯氣概。有一頭紅棕色的雄獅,優雅可愛,最中我意。……您見過了嗎,紀約姆君?……君主應當養這類奇妙的野獸。我們這些為君王者,應該以雄獅代替狗,以老虎代替貓。強者為王。在信奉朱庇特的異教徒時代,民眾獻給教堂百頭牛和百隻羊,帝王就賜給百隻獅子和百隻老鷹。這說起來很兇蠻,卻十分美妙。法國曆代君王寶座周圍都有猛獸的這種吼叫聲。不過,後人會給我公正的評價。我在這上面比他們花費少,用於獅、熊、象、豹等的費用,我節省得多。……往下唸吧!奧利維埃君。我們只不過說給我們的弗朗德勒朋友聽一聽。”
紀約姆·裡姆深鞠一躬,而科珀諾爾,滿臉慍色,活像陛下談到的狗熊。國王卻沒有在意;嘴唇剛伸進杯裡呷了一口,隨即又趕緊吐出來,說道:“呸!這草藥湯真討厭!”正在朗讀卷宗的那一位繼續念道:
“有個攔路搶劫犯在剝皮場牢房裡關壓了六個月,等候著發落,為付其伙食,六利弗爾四索爾。”
“什麼?”國王打斷話頭。“餵養該絞死的東西!天啦!休想我會再給一文錢供這種飯食的。……奧利維埃,此事您去跟埃斯杜特維爾大人商量一下,今晚就給我做好準備,叫那個風流鬼與絞刑架結婚吧。念下去。”
奧利維埃在唸到攔路搶劫者那條時,用大拇指做了個記號,跳了過去。
“付給巴黎司法極刑執行官亨利埃·庫贊六十巴黎索爾,該款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