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再回到臥室的時候,赫然發現那朵菊花的周圍飄揚著紙灰,其中一塊未燃燒完的紙片寫著:“鮮兒,願你在天堂安息。”
宋鮮兒尖叫一聲跳了起來,如驚弓之鳥一般倉惶地環顧著周圍,黎明前的那一層淡淡的灰藍正慢慢褪去,一縷陽光照進臥室,嫩黃的花瓣上掉下一滴露珠,不知是誰的眼淚。
宋鮮兒哭了。
她哭著說:“聖菊,我確實盜了你號,但我不知道你會因此而自殺。我其實是想幫你,幫你戒掉那虛擬的網路遊戲,幫你回到現實裡好好生活。你的死……你的死只能是你自己的悲哀……你怎麼能把遊戲當作你生命的全部呢?你……求你原諒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像一個瘋子一樣,獨自站在臥室裡自言自語,倘若真的有靈魂,不知道會不會對著她冷笑。
宋鮮兒哭夠了的時候,已經將近中午,陽光明媚,並且有效地驅散了所有的陰晦。宋鮮兒洗了洗臉,感覺頭腦清醒了許多。她想起了一部韓國電影,叫做《空房子》。那部電影裡的主人公練就了一種奇怪的技能,他能永遠站在某個人的身後,藏匿在某個人的視線之外,像個隱形人一般潛入在別人的生活裡。宋鮮兒不相信鬼魂,她寧願相信她的房子裡潛伏著一個擁有這樣的技能的人。那個人可能真的和“聖菊”有某種關係,他在報復她。
這個想法給了宋鮮兒足夠的勇氣,除了鬼,她什麼都不怕。
她開啟臥室的窗戶,向樓下望去。這個社群的居民像往常一樣無所事事,慢悠悠地買菜、做飯,樓下孩子的哭聲還是像往常那麼刺耳。
不,不對。
宋鮮兒微微皺起眉頭,她在樓下甬道上發現了兩個形跡可疑的陌生人,她之前從未見過他們。此刻,他們正在仰望著宋鮮兒,當他們發現她在看他們時,又假裝不經意地互相聊天。但宋鮮兒能感覺到,即便他們假裝不經意地聊天時,餘光仍在監視著她。
難道聖菊的家人和朋友真的已經開始聯絡警方調查她了嗎?難道他們的效率真的這麼高,已經透過網路上的蛛絲馬跡查到她的真正IP地址並找到這裡了?
宋鮮兒微微搖搖頭,心底否定了剛才的猜測,警察的技術和效率應該還沒有這麼高,他們如果真的已經查到這裡,應該會立刻申請搜查令的。可倘若他們不是警察,又是誰?
她嘆口氣,管他們呢!說不定只是自己疑神疑鬼罷了,他們或許只是這個社群新搬來的住戶。
5。
又是清晨,依舊霧氣濃濃。
初秋的晨風有些微微的涼,男人裹了裹風衣,把手縮到袖子裡,於是那枝菊花的部分枝幹,也跟著縮排了袖子裡。菊花在晨風裡輕輕搖擺,幾滴露珠落下來,帶著淡淡的哀傷。
墓地裡很安靜,他穿過那一排排墓碑,又站在了上次的墓碑前。
他的臉依舊藏在霧氣的後面,顯得憔悴、疲憊。
他把那多菊花放在墓碑前,然後守著菊花坐下來,從兜裡掏出一張卡片,系在花枝上,溫柔地說:“鮮兒,昨夜我想起了我們的初遇。”
6。
宋鮮兒早晨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爬在床上認真的審視著地面。
昨夜睡覺前,她在地面上灑上了薄薄的一層面粉。她想要是真的有一個《空房子》裡的隱形人躲在她的視線之外,他一定會留下腳印。
但是沒有。臥室裡沒有他的腳印、客廳裡沒有、陽臺上也沒有,整個房子裡都沒有第二個人存在過的任何痕跡。
但是菊花卻如期而至。它無辜地躺在臥室門口,新鮮、帶著剔透的露珠。和前兩天不同的是,它的花枝上用紅絲帶繫著一張卡片。她小心翼翼地蹲下來,靜靜皺起眉頭,捏起那張卡片:
親愛的鮮兒:
還記得嗎?
那天你氣勢洶洶地來,
望著我滿屋子的花。
像一隻焦躁的小獅子,
踢翻了房間裡所有的花盆,
然後留下愕然的我,
揚長而去。
還記得嗎?
那是我們的初遇。
愛你的紫落
宋鮮兒把菊花和卡片一同扔進垃圾桶,然後站在客廳的中央發呆。房間裡的四臺電腦都處於屏保狀態,彎彎曲曲的線條在黑色的螢幕遊走,組成一座沒有出口的迷宮。但宋鮮兒似乎找到了出口——菊花是葬禮和祭奠時常用的花,它和那些寫著哀悼字元的紙片一起出現在房間裡,這意味著,她在送花人眼裡是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