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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扶疾入國,歸正首丘”(1)

1939年春,陳寅恪收到牛津大學漢學教授的聘書。陳寅恪手札因考慮到夫人唐篔患心臟病終不能至昆明相聚,陳寅恪決定舉家赴英國。1939年夏,陳寅恪至香港且已準備好全家赴英國的護照,但由於歐戰爆發最終未能成行。1940年暑假,陳寅恪又至香港等待時機赴英。其時,抗日戰爭已進入最艱苦年代,聯大教師生活待遇隨通貨膨脹每況愈下。因物價暴漲,戰前每月支薪三百五十元之教授,按當時生活指數摺合,僅值十三元六角。許多教師之生活初以積蓄補貼,繼以典質接濟,陳寅恪當然也同樣如此。陳寅恪此年有詩句曰:“淮南米價驚心問,中統錢鈔入手空。”陳寅恪到香港後就接到當時駐英大使郭復初的電報,告知因為時局關係,赴英國講學事須要再緩一年。而恰在此刻,日軍為切斷廣西與越南之國際交通線,已攻佔南寧,陷落崑崙關,滇越交通中斷。其時陳寅恪進退維谷,經濟窘迫,難以自給,加之夫人唐篔還病體難支,真是貧病相逼。後經中英文化協會領導人杭立武聯絡,陳寅恪被聘為香港大學客座教授,並向西南聯大請假一年,暫居香港。

1941年12月8日,太平洋戰爭爆發。日軍以數萬人進攻香港,不久香港即告淪陷。香港之戰初起,重慶國民政府曾派飛機到港搶救要人,但要人如許崇智、陳濟棠等都未接出,只是運走了孔祥熙夫人宋藹齡、二小姐孔令俊和他家的機師、箱籠及寵物,“箱籠累累,還有好些條狗”。為此事重慶還爆發了聲勢浩大的學生抗議運動。在此情況之,陳寅恪一家自然也擠不上逃難的飛機,以致困居香港。日軍佔領香港後,陳寅恪即離開港大,在家閒居。他曾自述這段時間自己的情形:“……12月8號太平洋戰爭又起,時交通阻塞,無法離去。香港為日本所佔領,只好空坐家中半年。”

香港淪陷後社會秩序混亂,物資匱乏,生活困難。加之陳寅恪此時離開港大,已無任何收入來源,全家生活立時陷入困頓之中。三女美延曾回憶此時的艱苦生活:“孤島上生活艱苦,交通阻斷,學校停課,商店閉門。百姓終日惶惶不安,家家沒有存米,口糧更是緊張。母親又生病,仍須費盡心機找全家吃的口糧,也只得控制我們進食,紅薯根和皮都吃得挺好,蒸出水泡後半幹稀的米飯,當時稱‘神仙飯’,就很不錯了。”1942年3月,工作人員在致時任中央研究院院長朱家驊的電文中也描述了陳寅恪困居香港的生活情況:“陳寅恪截至本月中旬尚未赴廣州,偽方四次派要員勸駕,尚不肯走。同時經濟困迫,致臥病不能起床,情形甚慘。”1942年元旦,陳寅恪感慨萬千,曾作《元旦感賦》一首,其末聯雲:“劫灰滿眼看愁絕,坐守寒灰更可哀。”窺一斑而知全豹,我們從中大致可以想見陳寅恪困居香港的心情。

儘管如此,困居香港的陳寅恪仍能守志不移,寧死不受日方救濟,堅決拒絕與敵偽合作。作為中國文史學界的泰斗,陳寅恪自然也會受到日本許多著名東洋史學者推崇。可能是因為日本國內學者曾向日本軍部提出過特別關照陳寅恪的要求,1941年舊曆年底,食物奇缺,有人送來整袋糧食。因來路不明,陳寅恪拒收。此事陳寅恪兄陳隆恪曾有記載:“日寇饋米二袋,拒不受。”春節過後,日本人又有意請陳寅恪到淪陷的上海或廣州任教,並以四十萬港幣強付陳寅恪辦東方文化學院,均遭陳寅恪嚴拒。對於陳寅恪此時期的表現,他的學生週一良評論說:“蓋太平洋戰爭,日本侵賂軍侵佔香港,對寅恪先生威脅利誘,先生均嚴厲拒絕之,即先生兄隆恪先生所謂‘正氣吞狂賊’者也。”1942年6月19日,陳寅恪在致傅斯年、朱家驊的信中也對這段經歷有過敘述:“……弟當時實已食粥不飽,臥床難起,此僅病貧而已;更有可危者,即廣州偽組織之誘迫。陳璧君之兇妄,尚不足甚為害,不意北平之偽‘北京大學’亦來誘招;香港倭督及漢奸復欲以軍票二十萬(港幣四十萬)交弟辦東亞文化協會及審定中小學教科書之事。弟雖拒絕,但無旅費離港,其苦悶之情不言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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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疾入國,歸正首丘”(2)

1942年5月5日,在中央研究院院長朱家驊的幫助下,陳寅恪一家混入逃難百姓之中,攜帶著簡單的行李從香港碼頭登上駛往廣州灣(現湛江)的海船,逃離香港。離開香港時,陳寅恪一家“當時尚欠債甚多,非略還一二不能動身,乃至以衣鞋抵債然後上船”。美延回憶逃離香港時的情形時說:“到了我們全家乘船逃離香港的時候,每個人都分配了一定的任務。我年紀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