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柳素娥,一臉的歉然。
柳素娥一時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卻又滿臉羞愧和憤怒,心底裡的火苗燒的她只覺喉嚨一陣陣的發疼。
他奶奶的,不過是開了間酒樓就了不起了?女人拋頭露面怎麼了?女人就活該在家裡一輩子?就活該生孩子圍著鍋臺轉?老了再替兒女帶孩子?
趙明達凝視著柳素娥因憤怒而漲紅的臉頰,揚一揚眉,卻和沒事人一般,淡淡道:“罷了!和你這樣的女人我也不想做生意,你走吧!”
柳素娥只覺得五內幾乎要爆炸一般,這都是什麼狗屁人,不過是說了一句話,他竟然就給她判死刑了……
聞著紅漆盤中的菜香,柳素娥思忖片刻,終究還是壓了心中的火氣,上前幾步,將盤子輕輕放在了桌上,目光凝在趙明達臉上道:“少東家,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如何得罪你了,惹得你如此氣惱。”她努力的平緩著自己的情緒,盡力讓自己不去發火,目光觸及到他面無表情的臉,真心想給他幾拳頭:“如你所說,女子是不該拋頭露面,可一個食不果腹的女子,還要拉扯孩子,若是她不自食其力,難不成還要讓自己的孩子跟著自己一起去赴死?”她臉上的表情因激動而有些緋紅,目光灼灼,不卑不吭道:“每個人的生活方式都不同,只希望少東家不要一竿子打死一船人。方才我的自我介紹,不過是對少東家您的尊敬,並無他意,若是少東家執意覺得我冒犯了少東家,那……那我也沒辦法。你心如此,誰又能改變?”
言畢,她輕輕嘆了一口氣,伸手,將桌上的漆紅托盤往趙明達面前推了推,緩聲道:“菜我已經做好了,少東家可以不合作,但是還請少東家不要浪費這盤中食物。”她一指指在田螺上,徐徐道:“這田螺是我和弟弟下水塘摸來的。”又指了指魚排,感性道:“這魚排,也是我們全家人熬夜做了魚肉泥,挑了刺做出來的……”
趙明達聽著這些話,原本還冷若冰霜的臉,竟然一點點的舒展開來。
從他失去心愛之人的那天起,他就恨天下所有的女人,恨女人的無情,亦不想和女人多有聯絡,聽見她們說話就會莫名煩躁。
可柳素娥說的這些話,卻叫他不由自主的去聽,去想她的日子,甚至覺得……覺得她有幾分可憐……
念頭閃過,他不由一怔,抬眸間,他又恢復了冰冷麵容,擺手道:“罷了罷了!你也別廢話。你做這些不過是為了賺錢,既然是為了賺錢,就不該喋喋不休發牢騷。”
牢騷?柳素娥皺眉。
她不過是想讓他知道她做這道菜的辛苦罷了!
再說若是不說這些,能引起他的注意嗎?
好在這冰塊臉還是開口說話了,而且也沒有拒絕之意,方才她可是十分吃力用倪萍腔說的那番話……
他要是不受觸動,如何對得起對得起倪萍大姐的煽情功力?
柳大掌櫃著實的為柳素娥捏了一把冷汗,他是真沒想到柳素娥會如此淡然的去面對。
本以為她會發火的,沒想到她非但沒發火,反而掏心掏肺的說了這番話。
他目光落在趙明達臉上,幫著柳素娥道:“少東家,這位柳家娘子做的菜味道真的很特別,方才我也嘗過了。”他小心翼翼道:“憨大和幾位幫廚也嘗過了,皆是讚不絕口。”他抿了抿唇,目光微動,喃喃道:“近來又新起了幾家小酒肆,這客源……”
“行了。”趙明達輕蹙眉頭,一臉不耐,似乎不想在聽柳掌櫃分析下去。這市場和客源的事情他是最清楚不過,不需要人來分析給他聽:“既然大掌櫃覺得有市場,那就收了吧!”
拋開柳素娥是個女人這一點,平心而論,他對別的並無意見。
商人本就以賺錢為己任,只要能賺錢就好。
看一眼柳素娥,柳素娥正一臉歡喜的看著他,這一刻,他才發現她的眸子黑白分明,十分的清澈,像是一泓幽幽泉水一般,一笑間,似乎……很像某個人……
心沒來由的跟著痛了一下,目光不由落在了那把紅杉鳳頭琴上。
時光靜止,記憶中那個明豔女子,也總是會這樣笑著,拉著他的胳膊,坐在這裡撫琴給他聽。
琴聲清婉,卻又帶著淡淡哀傷,她臉上的表情也在一點點模糊,像是散落一地的泡沫一般……
思緒似乎一點點飄遠,臉上的表情落寞的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一般。
那目光透過窗戶,似乎要看穿窗外的風捲雲舒一般……
柳素娥看著他那雙冰冷眸子,一點點的沉了下去,像是幽幽水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