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華服青年與他目光一觸,不知怎的心底生寒,如坐針氈,皺眉道:“我不是。你又是什麼人?意欲何為?”
胡笑天道:“我是唐驄的債主,今日討債來了。”
那華服青年奇道:“咦,你敢追到玉竹園討債,膽子不小嘛!”說著一拍右側同伴的肩膀,笑道:“小唐,莫不是你又惹下了什麼風流債,人家的情郎找你報仇來了?”
唐驄相貌尚算俊秀,面無血色,雙唇極薄,笑道:“小公爺,休聽此人胡說八道,我幾時欠過外債?敢情玉竹園的管事瞎了眼,連阿貓阿狗都放進來,等會要讓雪小姐自罰三杯賠罪。”斜了胡笑天一眼,揮揮手道:“你快走開,別擾了我們的酒興,不然你吃不了兜著走。”
胡笑天冷冷道:“我瞧你人模狗樣的,怎麼心腸如此齷齪陰毒?”
唐驄雙目圓瞪,氣得滿面通紅,怒道:“你說什麼?是不是活膩了想去投胎?”
胡笑天道:“唐大公子,先別放狠話。我來問你,國子監博士郭敬之是怎麼死的?他死之後,你又對他的家人做了什麼?”
唐驄渾身一震,面容不覺有幾分扭曲猙獰:“郭敬之一窮酸腐儒,死便死了,與我何干?難道你想為他伸冤翻案不成?我多餘提醒你,他犯下的是大不敬之罪!你質疑此案,則是對皇上不敬,其心可誅!”
胡笑天道:“唐驄,你做賊心虛了!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你為了強佔郭家獨女,不惜構陷郭先生,又買通獄卒將他毒死獄中,真以為蒼天無眼嗎?我今天來此,便是要替郭先生討還公道。”
唐驄狂笑道:“你以為你是大理寺卿,還是錦衣衛指揮使?你有什麼資格懷疑我?又有什麼證據拘捕我?對付你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本公子只要一根手指頭便夠了。”
胡笑天道:“是嗎?那我來領教一番。”雙拳握緊,指骨噼噼啪啪作響,邁開大步逼了過去。
眾公子面面相覷,這是要打架動粗嗎?他們橫行京師,為非作歹,所依仗的無非是家丁護衛兇狠勇武,自己本身卻是從不出手的。眼看胡笑天身軀雄壯,氣勢洶洶,誰也沒有勇氣上前阻攔。
唐驄尖叫道:“站住,君子動口不動手!”
胡笑天淡淡道:“我不是君子!”
那華服青年濃眉一皺,情知事情無法善了,驀地揚聲道:“常福、常貴,把此人叉出去,不准他撒野搗亂!”
“是!”聲音落處,兩名灰衣僕人嗖的穿窗而入,橫臂攔住去路。他們均是三十多歲的年紀,身材魁梧,一人瞎了左眼,一人缺了半隻耳朵,渾身散發著百戰餘生的鐵血味道,同時張開蒲扇大手狠狠抓去。胡笑天雙臂一格,如鐵棒相擊,砰的一聲悶響,常福、常貴面色漲紫
身不由主地踉蹌倒退,噗通跌坐在地。
那華服青年神色劇變,失聲道:“內家高手?!常安,現身!”一探手抓住唐驄後頸的衣領,拖著他迅速後退。
忽見青光電閃,刀氣冷厲,一條黑影連人帶刀猛撲下來,刀法兇猛霸道,赫然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七煞奪命刀”。胡笑天腳步一錯,霎時閃至攻擊的死角,屈指一彈,叮的一聲,正中大刀的刀背。那常安但覺五指劇震,虎口一熱,鋼刀脫手飛出,大驚中飛腿連踢,渾然不顧自身安危。胡笑天心念微動,看來這小公爺身份尊貴,隨同的護衛深知責任重大,寧死不退,自己倒不宜節外生枝了。
人影一花,胡笑天已把唐驄搶到手中,騰身飛躍,轉眼沒入夜色不見。眾公子大眼瞪著小眼,不知是誰忽然放聲尖叫……
是夜,因延安侯之子遭強人劫持,兵馬司、錦衣衛等大索京師,緝拿盜賊匪徒數以百計,並擊殺身份不明者百餘人。各路江湖豪傑紛紛乘夜逃出城外,財物損失者十有**。
次日清晨,唐驄的屍首被高懸於城樓旗杆上,一旁附有血書“作惡多端,死有餘辜”。延安侯聞訊暴跳如雷,懸賞十萬白銀緝拿兇手,舉城震動。稍晚時分,錦衣衛接到告密信件,即遣人搜查御史鄭霄府宅,得違禁圖書七十二冊,又有數封信件,均有鼓吹太子即位之意。鄭霄惶恐,拒不認罪,結果仍被收審下獄。與此同時,杏花街的媒婆展氏、烏雞巷的獄卒汪小五先後突發惡疾,吐血暴斃。
在人口多達數十萬的京城,區區數人的生死如同一朵渺小的浪花,轉瞬消失無影。大街上熙熙攘攘,車馬川流不息,秦淮河水曲折蜿蜒,一如往日般寧靜迷人。
胡笑天獨立橋頭,目送著章國榮乘船遠去,心中波瀾起伏。章國榮此次受他所託返回揚州,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