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了一回,說在家裡吃了飯,他不來。潛齋道:“就說婁師爺在此,要見他一面,還有話說哩。”嵩淑把座位數了一數,說道:“一發把閻相公請來陪客。”耘軒道:“妙極。”去了一會,只見王隆吉來了,一般也沒人打,也沒人罵,只像做了賊一樣,拘拘攣攣的,都為了禮。閻相公從衚衕口也轉過來,向前為了禮。隆吉六座打了橫。一桌閻廂公坐主位。一桌紹聞坐主位。
只見珍錯雜陳,水陸俱備。這是紹聞加意款待盛公子的席面,恐怕簡樸惹笑意思。就是譚孝移在日,極隆重的朋友。席面也不曾如此華奢豐盛。其如盛公子食不下咽,也不覺芻豢悅口。
少頃席完。嵩淑吩咐王中:“你不必另飣碟酌,只用拿酒來,我要痛飲一醉。大家不必起席。”嵩淑擎杯在手,就骰子上面,說起明皇賜緋故事。因而婁、孔介面,便連類相及,說起東昏寶卷一班兒敗亡的朝廷,那些並無心肝,別具肺腸人物。
你說這一宗,我說那一宗,嘆一會,笑一會。其實都與盛公子有些關會。又說了一會前賢家訓條規,座右箴銘,俱是對症下藥。這四個小後生聽著,有幾句犯了他們的病,把臉紅一陣;有幾句觸動他們的良心,把臉又白一陣。日夕時,說得高興,評詩論文,又把他四個忘了。他四個心中稍覺鬆散些。爭乃耳朵聽的,心中不甚懂的,陪著強坐強笑,這算人生最苦的光景。
有詩為證:
苦言何事太相侵,亡國敗家自古今;
縱今口中尚有舌,其如腹內早無心。
熱腸動處真難默,冷眼覷時便欲喑;
病入膏肓嗟已矣,願奉宣聖失言箴。
日色西沉,婁、孔、程起身已去。這盛公子氣的拍胸,向眾人道:“晦氣!晦氣!今日偏遏著這幾位迂闊老頭子,受了一天暗氣。我不為他們有幾歲年紀,定要搶白他幾句。譚賢弟,你這裡若是常有這幾位往來,我是不能再到你這邊了。你這裡本無風水,又有這些打擾,你也休怪我再不來。”逢若道:“可惜我一付好色子,叫那姓程的拿去,如剁了我的手一般。”
希僑道:“明日著能幹事家人去,自然要討回來,你不必愁。你看王賢弟今日那個樣子,像做了賊一般,竟似在他們跟前有了短處。”隆吉道:“婁先生是我的老師,如何不怕他?”希僑道:“管得學門裡,管不得學門外。我當初從盧老頭讀書,在學門裡就不怕他,他還有幾分怕我哩。”夏逢若道:“富貴子弟讀書,原不比單寒之家。”紹聞道:“畢竟這三位先生說得是正經話。”希僑道:“你不說罷,他能強似我爺做過布政司麼?”說著說著,車馬在門,大家也一轟兒散了。
紹聞送至衚衕口而回。閻楷亦回前邊去了。王中跟著回來,悄聲說道:“大相公,聽見盛公子話頭麼?”紹聞道:“我心裡何嘗不明白。”這正是:
沖年一入匪人黨,心內明自不自由。
五鼓醒來平旦氣,斬釘截鐵猛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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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夏逢若酒後騰邪說 茅拔茹席間炫豔童
話說夏逢若自從結拜了盛宅公子、譚宅相公,較之一向在那不三不四的人中往來趕趁,便覺今日大有些身份,竟是蔑片幫閒中,大升三級。承奉他們的色笑,偏會順水推舟;慫勇他們的行事,又會因風吹火。
一日,徑上碧草軒,來尋譚紹聞。蔡湘讓至軒中坐,說:“我去家中請去。”去了一會,回來說道:“我們大相公不在家,去大王廟看戲去了。”
等了半日,紹聞回來。聽說夏逢若在書房久候,只得到碧草軒會客。逢若迎著笑道:“等的多時了。”紹聞道:“躲避有罪。”逢若道:“連日不見,今日有事特來相商。不料高興,看戲去了。”紹聞道:“閒著無事,因去走走。不料老兄光降。”
逢若道:“唱什麼?”紹聞道:“我去時,已唱了半截。只見一醜一旦,在那裡打雜。人多,擠的慌,又熱又汗氣,也隔哩遠。聽說是《二下邗江》,我就回來了。”夏逢若道:“那個戲看得麼?那是繡春老班子,原是按察司皂頭張春山供的。如今嫌他們老了,又招了一把兒伶俐聰俊孩子,請人教他,還沒有串成的,叫繡春小班。這老班子投奔了糧食坊子一個經紀吳成名,打外火供著。只好打發鄉里小村莊十月初十日牛王社罷,掙飯吃也沒好飯。前日不知道大王廟怎的叫這班子來唱。”紹聞道:“果然不好。那唱旦的,盡少有三十歲。”逢若道:“倡唱旦的,小名叫做黑妮。前幾年也唱過響戲,如今不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