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述經、程希明、蘇霈。
抬盒人道:“五位爺刻下就到。”譚孝移吩咐王中,將水菜收了,交與廚上作速辦席;賞了抬盒人封兒,打發去訖;作速排整碧草軒上桌椅爐凳,叫德喜兒街上望著:“五位爺到時,不必走前門,即邀到後書房內。可從東胡同過來,我在後門等候。”
不多一時,果見五位客從衚衕進來。譚孝移躬身前迎,五位遜讓進門。到軒上,賓主敘禮坐下。獻茶畢,孝移躬身致謝道:“諸長兄空來一望,己足銘感,何必賜貺!”五位道:“遠涉而歸,公備水菜局軟腳,恕笑。”孝移道:“不敢當的很。”
敘罷寒溫,說些閒話,無非是江南風土之佳,舟楫風波之險等語。少頃,又叫德喜兒將所捎來祖上的書籍,及丹徒前輩文集詩稿,大家賞鑑。都道:“孝翁閥閱著族,早已知學有淵源,今日得讀尊先世遺文,彌令人欽仰。”孝移遜謝不迭。坐間,看詩的看詩,看文的看文,有誇句調遒勁的,有誇文致曠逸的,也有誇紙板好的。互相傳觀,須臾傍午,只見德喜兒抹桌排碟,大家掩了書本。譚孝移執杯下酒,彼此讓坐,一桌是張類村首座,婁潛齋次座,蘇霖臣打橫。一桌孔耘軒首座,程嵩淑次座,孝移打橫作陪。這些觥籌交錯的光景,不必細述。
酒至半酣,孝移一事上心,滿斟一杯酒兒,放在婁潛齋面前,說道:“我將有一事奉懇,預先奉敬此杯。”潛齋道:“有何見諭,乞明言賜教。”孝移道:“今日說明,顯得弟有不恭,待異日詣府面稟。”蘇霖臣在旁插口道:“謎酒難吃,若不說明,我先替潛老急的慌。”孔耘軒道:“你我至交,明言何妨?”孝移道:“但求潛老後日在家少等,我並懇耘軒同往。”潛齋道:“須擇弟之所能,萬勿強以所難。但今日明言為妙。”孝移道:“不是難事,只怕潛老不肯。”這程嵩淑酒興正高,攔住大笑道:“眾秀才請脫措大故套,且把譚兄高酒多吃一盅罷。譚兄總不是叫婁兄上天摸呼雷。”孝移亦笑道:“正是的。”又叫重斟前杯,說了許多閒散話兒。真正酒逢知己,千杯不多。日已西沉,大家起席。吃完了茶,作辭起身。孝移送出衚衕口道:“婁孔兩兄,不必再訂,只求後日在家少等,弟必詣府請教。”婁孔同聲道:“恭候就是。”程希明道:“今日酒是暢飲,話卻悶談。孝老從不曾有這個啞謎。”賓主俱各大笑,相拱而別。
過了兩日,正是前日所訂之期,孝移吩咐王中,飯後時,叫車伕宋祿套上車兒,再到賬房問閻相公討十數個眷弟帖兒,街上回拜客。王中料理已妥,夾著護書兒,到樓下請上車。孝移又叫拿出一個全帖,放在護書內,出街升車。叫王中將帖兒預先投遞,凡前日來賜光的,俱投帖答拜。一路上都說失候。
車上又叫王中:“你坐在車頭裡,到文昌巷口,拜孔爺去。”
須臾,到了文昌巷孔宅,下車。孝移直進大門,孔耘軒整衣不迭,出來相迎,請至一小書房內。彼此稱謝已畢,孝移道:“前日相訂,惟恐大兄公出。”耘軒道:“前見孝老出言鄭重,必非閒散事體,焉敢負約。”孝移道:“多承光之甚。只如今要上潛齋家去,並邀同往。此地離北門約有三四里,乞一茶之後,登車同去,何如?”耘軒道:“到底是什麼事央他,你也叫我知道。”孝移道:“我的意思,是為小兒已七八歲了,早就該上學,因一向自己溺愛,耽擱一年。我想婁潛齋為人,端方正直博雅,盡足做幼學楷模。小兒拜這個師父,不說讀書,只學這人樣子,便是一生根腳。前日我所以不便啟齒者,沒有在我家便說請先生之理。今日我邀大兄同往,替我從旁贊助一二。”說完,便打拱一揖。耘軒道:“怪道,我說你平日也甚爽直,昨日忽而半吞不吐,原是如此細密珍重。如今將茶吃完,即便同往。”
二人茶畢,同出登車。孝移道:“宋祿,將馬兒放慢著些,我們還商量些話兒。”宋祿道:“曉得。”耘軒車中點頭道:“長兄這件事,令人敬服。”孝移道:“為子延師,人家之常,何言敬服?”耘軒道:乃今宦家、財主,兒子到七八歲時,也知請個先生,不過費上不多銀子,請一個門館先生,半通不通的,專一奉承東翁,信慣學生。且是這樣先生,斷不能矩步方行,不過東家西席,聊存名目而已。學生自幼,全要立個根柢,學個榜樣,此處一差,後來沒下手處。長兄此舉,端的不錯。”
孝移道:“我嘗聞前輩說,教小兒請蒙師,先要博雅,後來好處說不荊況且博雅之人,訓蒙必無俗下窠臼。”耘軒道:“是,是。”
話不多時,已到潛齋之門。門前有個書房院,正房三間,牆角有一單扇門兒。耘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