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的陽光很毒,但山風已經隱隱有了幾分清涼之意。兄弟兩個一邊在陰涼地裡吹著山風,一邊舉目四望。入眼的,除了連綿的遠山,就是茂密的樹林,不知不覺間,就已經心曠神怡。
“這地方不錯,山好,水好,人也好!”
“五柳先生的後人居住的地方,再差還能差到哪裡去?說實話,也就是我心中牽掛太多,否則,都想在此地隱居了!”
“那可不行!大哥,你還答應將我和子明兩個引薦給郭樞密呢!”
“我只是那麼一說,哪能真的這一輩子光陰都消耗在山水之間?況且這裡眼下看似寧靜,一旦遼人再度南侵,指不定會變成什麼模樣呢!五柳先生雖然志向高潔,其所作所為,於國於民,終究是沒有任何益處!”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趙匡胤想了想,臉色忽然帶上了幾分認真,“以前總覺得孟老夫子的說法過愚,天下怎麼樣,關我趙某人屁事兒!現在回想起來,我當時才是無知者無畏。”
“是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柴榮輕輕嘆了口氣,緩緩點頭。
遼東一行,對二人的影響,不僅僅是眼界的拓寬和地形上的熟悉掌握。內在的精神層面,二人也被磨礪得趨近於成熟。考慮問題的角度,已經不再侷限於家族利益得失和個人生死榮辱,而是對於國家和族群,都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亂世到來,倒黴的可不止是平頭百姓。上到鳳子龍孫,下到販夫走卒,每個人都很難獨善其身。而國家的衰落,受影響的也不止是皇帝和王公大臣,所有子民,無論貧富貴賤,都將成為敵國潛在的欺凌目標。
就趙匡胤本人的遭遇來說,如果此刻大漢國有當年的大唐一半兒強盛,幽州韓氏恐怕巴不得跟大漢國的將門結成姻親。韓匡嗣根本不會死乞白賴將晶娘嫁給一個比他大了將近二十歲的契丹胡虜,更不會為了向遼皇展示忠心,而親手殺死自己的女兒。
在將羽箭射向自家女兒的剎那,韓匡嗣徹底割斷了其家族與中原的關聯。此後幽州韓氏將永遠不再是漢家兒女,而是契丹人最忠實的鷹犬。作為家主,韓匡嗣相信,即便給契丹人做鷹犬,其家族的未來,也遠比做中原王朝的柱石光明!
“大哥,二哥,讓你們兩個久等了!”寧子明的聲音從屋門口傳來,打斷了柴榮和趙匡胤二人沉重的思緒。
“不妨事!”二人齊齊擺手,隨即眼神俱是一亮。
只是短短一夜時間,寧子明給他們感覺,卻彷彿又長大了好幾歲一般。讓人無法再把他當成一個懵懂少年,而徹底視作了同齡人。
“看不出來,漏油還有這種功效!”趙匡胤牙尖嘴利,隨即笑著調侃。
晶孃的死,對他的打擊,遠比表面上顯示出來的沉重。所以在不知不覺間,他的性子就變化了許多。最近總是採取這種頗具攻擊性的方式,來緩解自己的內心的痛苦。
寧子明只是善良地笑了笑,沒有接這個茬,“走吧,吃飯去吧,吃飽了肚子好繼續趕路!”
趙匡胤的攻擊,全都落在了空處,心裡頓時覺得好生無聊。斜著眼睛掃了寧子明幾下,繼續笑著調侃,“這就想走?不給人家陶姑娘一個交代?人家可是待字閨中的妙齡少女,被你昨晚抱在懷裡……”
“元朗,你別亂說!”柴榮在旁邊聽不下去,皺了皺眉,小聲喝止,“咱們三兄弟怎麼開玩笑都可以,別牽扯他人。畢竟像你所說,人家還待字閨中。若是因為你的幾句玩笑話損了名聲,你我日後良心何安?”
“大哥說的是,兄弟我魯莽了!”趙匡胤本性並不差,反應也足夠快。聽了柴榮的話,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禮。趕緊拱著手,低聲致歉,“子明,你別往心裡頭去。我這幾天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說話做事都不走心!”
“沒事兒,二哥,這附近沒外人!”寧子明笑了笑,非常大氣的拱手還禮。“我剛才,不也差點兒給了一記窩心腳麼?咱們就算扯平了,誰也別怪誰!”
“那是,那是!”趙匡胤立刻意識到,不止自己一個人的表現怪異。愣了愣,笑呵呵地點頭。
寧子明的臉上,卻忽然再度浮起一抹微紅,迅速四下看了看,試探著問道:“大哥,二哥,你們倆個今天見到陶家,陶家那個春妹子了麼?雖然,雖然昨天的事情出於無心,但,但我覺得,還是當面跟她賠個不是才好!”
“嘿!你這人捱打捱上癮了不是?”聞聽此言,趙匡胤立刻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上下打量了寧子明幾眼,促狹地質問。
“總,總不能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