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懈怠了,你就是懈怠了,你自己沒意識到,或者不想承認!”被呼延琮逼得連連後退,七當家焦寶貴卻堅決不肯改口,“自從那場大病之後,你就失去了進取之心。遇到常思和劉崇,你只會躲,卻不敢帶著大夥拼命。如今被三個騙子欺負上門,你依舊想著靜觀其變,而不是立刻帶人衝下山去,將他們碎屍萬段!大哥,咱們綠林道,乾的就是腦袋別在褲腰上的勾當,幾時求過十拿九穩?大哥,作為兄弟,你讓我帶隊爬城牆,我二話都不會說。可你讓我跟你一起蹲在山裡頭混吃等死,大哥,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唯恐下一刻就被呼延琮活活打死,焦寶貴扯開嗓子,一口氣說了個痛快。隨即,背靠著柱子,把兩眼一閉,等著迎接霹靂萬鈞。
然而,意料中拳頭,卻遲遲未曾落在他身上。悄悄地將眼睛睜開,他看見大當家呼延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癱坐在了距離自己最近的一把金交椅上,雙目緊閉,身影如同一棵被風吹雨打了許多年的老樹根般孤獨。
“大哥——”焦寶貴立刻覺得心裡好生不落忍,向前蹭了蹭,低聲呼喚。
他可以對天發誓,自己剛才說得每一句話,都是為了太行山好,都是為了大當家呼延琮好。他從來沒想過取而代之,也不認為別人坐在呼延琮的位置上,會幹得比呼延琮更為出色。然而,他卻無法容忍呼延琮繼續懈怠下去,無法容忍呼延琮將曾經輝煌一時的太行山七十二聯寨,一步步帶入絕地。
“老七,你說得對!”短短几個呼吸,卻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終於,呼延琮抬起右手,輕輕前揮,“正因為是自家兄弟,你才跟我說這些。別人未必沒看出來,但是,別人卻沒你這份勇氣,或者心裡已經做好了換大當家的準備。”
“還沒那麼嚴重,至少,還沒人私下聯絡過我!”唯恐將呼延琮打擊得太狠,焦寶貴搖了搖頭,低聲安慰。“今天即便你不逼我,我也會想辦法給你示個警。大哥,你現在重新振作,還來得及!”
“振作?嗤——!我為何要振作?”呼延琮抬頭看了他一眼,鼻孔中冷氣狂噴。“老七,你以為我真是因為吃了幾場敗仗,就被打斷了脊樑骨?那你也太小瞧哥哥我了!我現在做什麼事情都瞻前顧後,不是因為前一段時間接連吃了幾場敗仗。而是我不想再做這個大當家了!你說得對,我懈怠了。我幹夠了!”
“大哥,你,你這話什麼意思?”焦寶貴聞聽此言,嚇得又是一哆嗦,抬起手,本能地就去抹呼延琮的額頭。
掌心處,卻被呼延琮用手指關節輕輕頂住。“我沒發燒,老七,我現在清醒得很。我不想幹了,這條路,我看不到盡頭。我和你生下來就子承父業做綠林好漢,我不想,咱們的下一代,贊哥和頌哥他們,還有他們這些孩子,也世世代代當山賊!”
“大哥,你這話,這話太深奧了!咱們,咱們爺孃,還有咱們自己這輩子,不就這麼過來的麼?有什麼不好!”感覺道掌心處的重壓,焦寶貴抬起頭,愣愣地看著呼延琮,滿臉困惑。
呼延琮的兒子呼延贊和他的兒子焦士頌,還有其他幾位寨主的兒子,如今都用了假名在山外讀書歷練。無論是學問,還是武藝,都大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趨勢。按照他們這些老一輩人的習俗,孩子們學藝大成之後,便要回山接受父輩們的衣缽。就如當年的呼延琮和焦寶貴,子承父業,天經地義!
正百思不解間,耳畔又傳來呼延琮的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沉重,“的確,咱們祖父那輩兒就混綠林,到咱們已經是第三代綠林好漢了,頌哥和贊哥他們做第四代,也說得過去。可當年是當年,如今是如今。當年河北、山西幾乎無日不戰,咱們太行山附近,反倒成了世外桃源。咱們自己相當於一個地方官府,凡是靠近山區的堡寨,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都會找咱們出頭。有官兵來犯,百姓們通常也都跟咱們一個鼻孔出氣。各種訊息,不用咱們費少力氣,就接二連三送到聚義廳裡頭來。換句話說,在老百姓眼裡,咱們是官,外來的官兵才是伲】扇ツ昴兀�愀芯醯矯揮校�慮橐丫�醋��チ恕0儺彰竊詬�?斯�土醭緄毖巰擼�詬�儔�ǚ綾ㄐ哦��詘鎰毆儔�黃鶚帳霸勖牽 �
“他們,那些人都是白眼狼,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焦寶貴朝著身邊的柱子狠狠錘了一拳,震得房樑上簌簌土落。
百姓們態度的改變,他當然能察覺得到。但是,在他眼裡,百姓們都是牆頭草,常克功和劉崇兩人的實力比太行山這邊強大,他們自然會倒向官府那一邊。如果哪天太行山群雄又恢復了實力,他們的態度肯定就會立刻翻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