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支鵰翎射下,從左到右,再度於黑豹營站立的區域橫掃。將那些躲避不及的掠食者們,陸續變成屍體。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幽州軍黑豹營,則以低沉的號角聲回應。隨著號角聲的催促,掠食者們鬆開手指,讓狼牙箭快速脫離弓弦。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不同方向,一**羽箭交錯而過。
羽箭飛來飛去,不時在半空中相撞,“叮”地一聲,迸射出耀眼的火星。明亮、詭異、轉瞬即逝。
城上城下,卻沒任何人去關注那些火星的存在。所有將士,都把目光落於對面的敵軍身上。不停拉動弓弦,放出羽箭,試圖將對面的敵人統統射殺。
他們彼此之間素不相識,他們卻巴不得對方立刻去死。然而,造化弄人。他們雙方,卻是誰也無法徹底如願。
幽州軍作戰經驗豐富,箭法高超,對機會的把握能力,也遠勝守軍不止一籌。而城頭上的弓箭手數量,卻是城下幽州軍的一倍。居高臨下,且有箭垛和盾牌作為護身屏障。
所以,雙方接連舉弓對射了十一、二輪,卻依舊難分高下。並且雙方都漸漸熟悉了對手的攻擊特點和攻擊節奏,自身生存能力迅速提高。
越強的弓,拉動時所消耗的體力越大。當第十四輪互射結束,城頭上,不再有銅笛聲響起。城牆下,也不再有號角聲尋釁。雙方的大部分弓箭手,都將角弓放在了身側,就近尋找遮蔽物,蹲在後面大口大口地狂喘粗氣。
也有個別筋骨極度強健,射術高超者。則將角弓拉到半滿,同時迅速從對面尋找可供射殺的目標。他們所射出的羽箭,力道足,準頭也不差。但數量卻實在寒酸。所造成的零星傷亡,根本無法影響到戰局。充其量,能增加一點兒自家身邊袍澤計程車氣。或者對敵軍計程車氣造成一點微弱的打擊。
“吹角,讓黑豹營退下作為接應,白馬營上前頂替黑豹營的位置,再試一次!”將前方將士的表現全看在了眼裡,馬延煦鐵青著臉,大聲命令。
平局!
第一輪試探,雙方基本上平分秋色。黑豹營未能給守軍以當頭一棒,守軍也未能令黑豹營傷筋動骨。
如果換做其他時候,這個結果倒是勉強可以接受。畢竟自家大軍是冒著風雪遠道而來,對方卻是躲在城牆後以逸待勞。但是今天,馬延煦卻有些氣浮心燥。哪怕多付出一些代價,也要徹底稱量出對手的斤兩。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畫角低沉,將不近人情的命令,傳到了整個戰場的最前方。
黑豹營如蒙大赦,拖起受傷的袍澤,掉頭便走。戰死者的屍骸則被丟在了雪地上,很快,從頭到腳,就掛滿了寒霜。
白馬營罵罵咧咧地衝了上去,與黑豹營交錯而過。城頭射下來的床弩,將其中三個人直接釘在了地上,但是其他將士卻已經習慣了死亡,對近在咫尺的慘叫聲充耳不聞。
“我來頂一陣兒,你先帶人下去喝點兒熱湯水!”冰城上,潘美頂著一身銀亮的西羌鑌鐵甲,大聲叫嚷。其身後,則是四百多名生力軍,剛好可以將先前參與作戰的那些弟兄全部替下。
“好!”鄭子明笑了笑,從正對著攻擊方位置的一個箭垛跳起來,順勢將懷裡的令旗全都遞到了潘美之手,“左側的幾個箭垛後有鐵鉤,我檢查過了,都凍在了冰裡,非常結實。”
“知道了,你可真囉嗦!我自己親手潑水凍上去的,還用得著你來提醒?”潘美衝著他翻了翻眼皮,與其說是抱怨,不如說是在藉機發洩。
“小心!”鄭子明寬厚地笑了笑,翻過內側城牆邊緣,順著一條滑道迅速溜下,轉眼就消失在了一團熱氣騰騰的白霧當中。
“奶奶的,連句感謝話都沒有,老子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潘美的語言攻擊,沒得到預料中的回應,氣得鼻子歪成了一團。
本該早就掉頭離去,從此對眼前這目光短淺且滿肚子婦人之仁的“匹夫”不聞不問。結果稀裡糊塗,卻又被“匹夫”給抓了長工。連續幾天幾夜沒功夫睡覺,累了個得半死不說。到最後,還得頂著滿腦袋凍瘡,幫他在冰城上佈置各種機關!
“多謝了,兄弟!”熱肉粥所引起的白霧裡,傳來了鄭子明的聲音,根本就是在哄孩子不哭,隨便得令人髮指。
“誰是你兄弟,老子,老子傻了,才跟你做兄弟!”潘美咬牙切齒,低聲唾罵。迴轉身,卻把令旗全都揣進了懷中。
旗面上還帶著體溫,讓他的胸口,瞬間暖融融一片。
那是三州巡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