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每天跑過來看他的施盛，那目光沒有以前那樣叫許賢覺得想要逃離，沒有以前那麼炙熱恐怖，卻忽然讓許賢心裡莫名難受……

再比如，從他回來，周童受傷，只來過一次的周悅……

一件件，一樁樁，複雜的事情太多了，沒有什麼是簡簡單單就可以一目瞭然的，許賢心裡也知道，自己最應該的做的，也是最無能懦弱的決定便是和周童離開這裡，可是，他卻知道自己並不真正捨得這裡……

可究竟是捨不得這裡的生活，捨不得這裡的熟悉的街道還是捨不得在這裡的人，許賢不願意去想。

許賢從小便學習很好，除卻體育幾乎門門都是他拿手的科目，從小到大拿獎無數，他能考上錦州最有名的大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對於在學術方面的高能，大概代表這在情商方面的低能。

因為男人他永遠處理不好自己身邊那些人的關係，不管是別人湊上來的，自己惹來的，還是從小養狼為患的，說到底，說沒有他的錯都不可能！

可是沒有辦法啊……

男人也無法控制事情的發展，走到這一步，無非是一場不知能持續多少年的感情角逐，不知有多深刻的執著圍困，和到如今一個明明已經下定決心，實際上卻還在猶豫不定的人……

人果然總愛自尋煩惱，還矯情犯賤……

“沒有的事……我只是不確定。”許賢聽著姚生說出的話，垂眸，坐在沙發邊，看著腳尖。

那邊也很久沒有說話，許賢也沒有掛掉，等到許賢甚至以為就這樣會持續更久的時候，姚生卻忽然笑了，笑聲輕輕的，卻叫人覺得苦澀。

男人問：“怎麼了麼？”

姚生不知道在那邊幹了什麼，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有幾聲犬吠，似乎不再室內，而後許賢在聽到對方停了笑聲，聲音沙沙的，說：“沒事，就是想你了……”

男人沒有蠢到以為對方真的只是寒暄，可是裝傻他還是會的，他說：“嗯……老師也很想你……姚生……這些年，你好麼？”

許賢在痛姚生做出那些荒唐事情之前，是不記得姚生的，後來想起來，第一反應卻不是想自己和姚生關係如今該怎麼辦，卻是想著當初那個讓他心疼的不行的男孩……這些年過的好麼？

從前連一個饅頭都捨不得一次性吃完的男孩，在冬天也從不會將被窩弄的暖暖和和，身上的衣服單薄無比，小手上面卻滿是老繭和凍瘡……

都明明是十四歲的孩子了，看起來卻還像是九歲那樣的矮，大風颳過，好像都能把男孩拋向空中，總是坐在第一排學習認真的不行，好像從來沒有喜好，沒有屬於自己的夢想，一切都只是為了活著……或者說是不被生命拋棄……

男人還記的當年小男孩仰著臉看他的模樣，記得當初小雨淅淅，男孩死都不願意離開雲溝，和後來走時，留下的瘦小的背影。

如果說時光會帶走很多東西，帶走人們當初充沛的感情，帶走那些相思，帶走好的與不好的高興、不高興的情緒，那麼，最後剩下來的大概只有懷念了。

可許賢沒有，他的記憶才剛恢復，對他來說，他在雲溝那些讓他受到淨化的日子；被那些曾經可愛的、如今早已死去的孩子圍在中間的日子；被山村裡淳樸鄉民接受並融入到他們中的日子；看著孩子們長大的日子，都像是才發生一樣，雖不能全部都清楚記住，卻依舊感觸如故。

就好像，自己這失去記憶的十年，都是上天迷糊讓他用另一半靈魂活過了這十年，現下靈魂融合了……

如今聽到姚生的聲音，即便知道對方現在身份不能與往日同語，卻還是說出了自己最想說的話，想問姚生很多很多，想知道姚生當初離開雲溝後去了哪裡？有沒有害怕？有沒有保護好自己？有沒有被欺負？有沒有……

最後，全部匯成一句話：這些年，你好麼？

“好，好的很。”姚生是這樣回答的，像是編故事一樣，說，“就像老師你看到的那樣，好的不能再好了……有很多別人沒有的東西，想要什麼立馬都可以得到，想要女人的話大把大把的就上來了，想要男人也一樣……老師，我好的很……很好。”

“……這樣啊……我知道了。”男人聽完，不知說些什麼，便吶吶的道。

可是姚生的聲音卻忽然提高了一個音階，帶著滿滿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重，道：“不，老師你永遠都不會明白了……我現在就想要一個能過回到過去的時光機，可是這個東西根本不存在……”

“……”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