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對我,應該也是有情的,你會接受我吧?可是,為什麼要有那麼多可是啊?你我,終究只是平行線的偶爾交錯,迴歸原位,我們都有各自放不開的包袱。我愛你,所以,我決定,放棄你……
鳩摩羅炎一天比一天嚴重,龜茲王和王后,一幫子王親國戚,來探視過好幾次。我見到了白震,白純最年幼的弟弟,十一年後被呂光立為龜茲王。我更是見到了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龜茲公主——阿素耶末帝。見到她時,我的心情難以言狀。那是他十一年後破戒的物件,他未來的妻。以前讀史,看到羅什的這段記載,雖然也為他扼腕,但總是覺得離奇有趣,當故事講給別人聽。現在自己真正融入了他的生活,不再是看史書上短短几行的記載,才發現,愛上他了,怎麼還能承受他與別的女人日後有這樣的關係?看到阿素耶末帝對著羅什嬌滴滴地喊哥哥,看到羅什對她笑,我真的妒忌得要發狂,儘管我嫉妒的物件還是個小女孩。可是當我要爆發時,鳩摩羅炎的話便會在腦中響起,如冰水淋過,頓時澆滅了我所有不該有的火。是啊,我答應過鳩摩羅炎一定會盡快走。馬上要回去的我,有什麼資格嫉妒他本來就該有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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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各種名貴藥材,拖了十幾天,油燈終於還是耗到盡頭。那個深夜,兄弟倆守在床前,我則站在一角,聽得鳩摩羅炎斷斷續續用盡全力對著弗沙提婆說:“別怨恨……你母親……她一直很愛你……”
他犀利的眼光此刻已經渙散,只有喉頭上下滾動,依稀能辨出他在說:“不知道……能不能跟她……在西方極樂世界……再重聚……”瘦的彷彿能見骨的臉上現出一絲苦笑,“怕是不能罷……她已經證得三果……位列無色界了,而我……卻還在欲界中……苦苦掙扎……”
弗沙提婆握著父親的手,哭得肝腸寸斷。羅什則一言不發,目光哀悽地緊盯著父親的臉。鳩摩羅炎喃喃著:“第一次見到她時,心就不在自己身上了……” 他的眼睛一下子又重新聚攏了光彩,似乎看到了什麼,“她好美,又那麼靈秀……”
“耆婆,別走……孩子們還那麼小……”他突然用力伸手向前,此刻的他,已經完全沉浸在記憶裡。他的眼裡流出從沒見過的溫情,似乎他一心念著的那個人就在他眼前。
“耆婆,等我……”他向前用力一掙,弗沙提婆趕緊抱住父親。鳩摩羅炎的手無力垂下,倒在弗沙提婆懷裡。弗沙提婆發狂似地大聲喊“父親”,卻無論如何都沒有回應了。羅什呆呆地望著,臉上仍是看不出表情,突然雙膝跪地,梵語經文喃喃念出,與弗沙提婆的痛哭形成不協調的對比。
“別唸了!除了唸經,你還會做什麼?”弗沙提婆放下父親,轉身對著羅什吼,聲音沙啞粗暴,“你整天唸經,有什麼用?就能讓父親復活麼?”
他用手指著羅什,咬牙切齒的樣子猙獰恐怖。“你只會躲在經文裡一味逃避,你的佛祖,除了畫個空空的死後世界,還能給什麼?”
“弗沙提婆,別這樣說你哥哥。”我衝上去拉住他的胳膊。他失去理智了,居然把失去父親的痛轉移到自己哥哥身上。
他轉身對著我,眼睛紅得充血,胸口大幅起伏。“母親眼裡只有他一個兒子,他從沒有在父親身邊盡過一天孝。可父親,還是每天念著他以他為榮。”
他突然甩開我,力氣大得讓我差點站不穩。“還有你,你的心裡也只有他。他得到所有人的寵愛,可是你看看他,他又有什麼回報給愛他的人?父親死了,他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有!他是個沒有感情的怪物!”
“夠了!他比你還要痛,你可以叫叫嚷嚷發洩不滿,你可以想哭就哭想罵就罵,可他呢……”我看向仍然緊閉著眼喃喃唸經的羅什,淚水湧出:“他不是不知道痛,他是因為太痛而無法流淚……”
“艾晴……”羅什突然出聲,聲音裡有著從未聽過的默然孤清,“弗沙提婆說的沒錯,羅什是出家的僧人,本來就不該有俗世之情……”
“羅什……”
他站起身,向外走:“我去宮裡通知王舅……”
我要追,被弗沙提婆拉住。我用盡所有力氣推開他,衝出門。我不知道羅什會做什麼,我只知道我要守著他,保護他。
他走得很急,沒有去王宮,而是出了城門。守城計程車兵見了是他,立馬放行。輪到我時,將身上所有錢都塞出去,終於放我走了。
他似乎漫無目的地在走,走得太急,時常會踉蹌。終於在銅廠河邊停下,他對著河水,放聲大哭起來。悽清的夜,無人的郊外,他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