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拉進他的房間。這裡倒是變化挺大的,牆上掛著好幾把劍,看劍鞘的製作工藝就知道是好劍。一個小小的書櫃,匆匆掃一眼,幾乎都是吐火羅文和梵文。梵文我看不懂,估計是佛經一類。吐火羅書籍,都是兵法和戰爭類。少數幾本漢文書,是《孫子兵法》,《韓非子》、《戰國策》之類的。
我正在打量他的房間,看他小心奕奕從櫃子裡拿出一副畫框似的東西,小心揭開裹在上面的棉布,露出裡面的一副畫。我張大嘴,是多拉A夢,我送給他的新年禮物!他居然把它當成一副稀世名作一樣裱起來!
我抬起眼看他,叫一聲“弗沙提婆……”
“你先別急著哭鼻子,還有呢。”他從枕頭底下翻出一本書塞進我懷裡,是本《詩經》,書的葉邊卷得厲害,都快被翻爛了。“你隨便翻哪一頁,然後考我。”
我沒翻書,想了想:“《國風?邶風》裡的《擊鼓》會麼?”
他咧嘴一笑,雙手背在身後,踱起方步,晃起腦袋,抑揚頓挫地念: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
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於以求之?於林之下。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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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這是《詩經》裡我最喜歡的一首。我跟弗沙提婆都是講吐火羅語的,不像羅什,講的是漢語。乍聽弗沙提婆背漢語詩,聽他怪異的發音,我想笑,又覺得鼻子酸的好難受。
“記得麼,你說過,只要我背出《詩經》你就會回來?”我點頭,真沒想到我當初只是隨口說說的,他卻當了真。
“第一年,我就背出了全部《詩經》,結果你沒有回來。我就想,是我沒學好,所以第二年我又背了一遍,可是你還是沒回來。每年漢歷正月初十,我就到你房間背一遍《詩經》,背了十遍,你終於回來了……”
“弗沙提婆……”
“感動麼?”
我點頭,鼻子太酸了,我快撐不住了。
“那讓我抱一下。”
一個惡狼撲上小紅帽,我一把PIA開他。剛剛想湧出的眼淚通通吞回肚子裡去了。
那天還去見了鳩摩羅炎。十年時間,他的兒子們都已成長到人生最絢爛的年紀,十年時間在他身上卻如被刀狠狠削過。原來就清癯的臉更是瘦得形削見骨,頭髮已經全白了,他今年也就五十幾歲吧?可是,看上去身體很不好,不時咳嗽。可是那雙鑲嵌在深凹眼窩中的淺灰色眼睛,那雙充滿智慧與人生感悟的眼睛,彷彿能穿透人心。突然心絃撥動,羅什的眼,好像他啊。
嬉皮笑臉慣的弗沙提婆,在父親面前卻神態極為恭謹,一臉認真地用梵語跟鳩摩羅炎交談。鳩摩羅炎不時用驚詫的眼光看向我,看得我心裡一陣慌。可是,直到最後他也沒對我奇異的來歷說什麼,就用吐火羅語溫和地要我安心住下,府裡的人會以貴客待我。我猜的果然不差,睿智如鳩摩羅炎,就算他也無法弄懂我的真實身份,卻絕不會將我當巫女燒掉。也難怪他能有這麼兩個出色的兒子,而兄弟倆又如此尊敬父親。
那天夜裡,在我先前住了三個多月的房間裡睡得無比香甜。睡前想到,不知羅什知道我回了國師府會做何想法。唉,不知他現在在做什麼。他會想到我麼?
精彩蘇幕遮
我醒來時發現床邊有個人影,嚇得起床氣跑得一點不剩。又是那傢伙!小時候來嚇我倒也罷了,現在都是個大小夥了,怎麼一點都不懂男女授受不親啊?
“你還真能睡啊,我都看了半天了。”
我憤憤然往毯子裡縮了縮。我只穿了很薄的吊帶睡衣,不知道剛剛有沒有讓他看見露在外面的胳膊腿。
“呵呵,別藏了,沒什麼好看的。”
我丟出一個枕頭炸彈,被他靈巧地躲過。他大笑著站在離我不遠處:“快點起床啦,今天的蘇幕遮更精彩呢。”
“那你出去,我換衣服。”
他倒是沒再搗亂,乖乖向門口走去。已經踏出了門,卻又探進身子,衝著我眨眨眼:“你身上穿的這件就很好看啊,不過,只能我一個人在屋裡的時候穿給我看。”
我氣憤地到處找武器,他已經哈哈笑著跑遠了。
街上人更多了,弗沙提婆護著我,不讓我被人擠到。只是,他的這種保護方式,還真讓我不太適應。我幾乎就是被他摟著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