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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魔劫煞像是湧動的灰潮,是由千萬個無生念魔和聚陰煞魔匯聚而成。由於太過密集,原本無形無相的魔頭更聚起方圓千里的一切負面元素,形成這令人心悸的淺灰大潮。這也就是在萬丈高空,若換了任何一處人煙密集之地,勢必會惹出天大的亂子來。
而灰潮也有個中心,在那裡,何清的身影站得筆直,髮髻已經打散,長髮正隨風狂舞,雙眸血紅欲滴。方回就屹立在灰潮正上方,看著波湧浪卷的“雲氣潮水”,也看著那裡的人影,久久不語。
“何至於此?”
山門外的一連串變化,讓玉虛上人等都有無所適從之感。由於距離過遠,只有玉虛上人才對遠方的局面有所瞭解,但也很是片面,但接下來,天魔劫煞降臨,方祖師強行破開虛空,直落山門之外的舉動,卻是人人都看到了。所以,以玉虛上人為首,一行人也都先後到達最後的事發地,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就是這麼一副景象。
就是意見最大的魯德,此時也不由呆住。
自何清親去給餘慈“交待”那刻起,魯德心中已認定餘慈的結局,大概就是被宗門鎖禁十年八年之類,在他看來,這就是個狗屁的結果,但至少還沒有鬧出不可收拾的局面來。由此引起的“離心離德”且不說,他一直在想給年輕人脫罪的辦法。
可如今,這都叫什麼狗屁事情?
玉虛上人相對來說鎮定些,畢竟他也經過了四九重劫,見慣了劫數中隕落的同道,已經習慣了這種慘烈。他上前去,輕聲道:“師叔,事情宜早不宜遲,此時分明已經是魔種萌生,邪意奪舍,若再不動用手段……”
方回竟是笑了一笑:“什麼手段都遲了。”
見此,玉虛上人眉頭一皺,未等再說,卻見頭上金光罩落,竟是法天絕牢重為方回操控,只一擊,灰潮凝定,此時中間人影循本能仰頭,方回便在此刻虛捺一指。
玉虛上人見此失聲:“師叔……”
話音未落,下方何清人影劇震,萬魔消歇,整片天空都為之一滯。方回那一指,瞬間抹消了百里方圓一切魔心邪意,那些域外天魔盡都灰飛煙滅,更重要的是,中央女修軀殼之內,已成氣候的心魔,也一併抹殺。
理所當然,被抹掉的,還有何清的生機。
魯德猛地屏息,旁邊人都是一樣。此時此刻,方祖師的態度表露無遺:
此處決絕,後事亦當決絕無二!
魯德只覺得熱血衝頂,他正要挺身抗辯,天上忽有一個聲音落下:
“弟子有惑難解,請與祖師論道!”
“他回來了!”魯德重重握拳,心中卻不知是悲是喜。隨後,便有人出現在他眼前。瘦高個頭,容色木訥,看上去不起眼,但卻是他生平摯友,宗門三代弟子中最特殊的那個。
“解師弟!”
來人正是解良。
解良與謝嚴遵師門令諭,前方北地公幹,隨後又去了九天外域,就是劍園生變,回召弟子時,也沒回來,魯德也只是在於舟虹化後給他及謝嚴發訊,沒指望他們能及時趕回。卻不想解良非但回來了,時間也卡得剛剛好。
解良卻沒有回應,而是直接來到方回和玉虛上人身畔,向兩人行禮如儀。
玉虛上人怔了怔,忽然有些明白解良的心思,想要阻止,但嘴唇動了動,卻沒有開口。方回看瞭解良一下,並沒有立刻答理他,而是示意遠處蘇己人上前,將何清遺體交付。這才道:
“臨亂而論道,不脫學究氣息……你說。”
方回對解良有極高的容忍度,但越是如此,他的心志也就越發地堅定不移。解良神色不動,依禮跪坐虛空,真擺出問道的架勢,隨後,這一片天空便迴響起他平板的嗓音:“弟子讀書,見有‘倏與忽謀報渾沌之德,日鑿一竅,七日而渾沌死’的故事,惑而不解,請祖師解惑。”
這種粗淺的問題……方回面色不動,淡然道:“你是真的不明白?”
解良臉上依舊木訥,像是預先背頌了,再依序講出來:“弟子讀書,見有‘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又見有‘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之句,感我輩求天人交感,當行何道,請祖師解惑。
“弟子讀書,見有‘源不深而望流之遠,根不固而求木之長’之句,引生‘慎始而敬終’之語,不知正謬,請祖師解惑。”
至此稍頓,他用最清晰的發音說話:“弟子讀書時,都還見得明白,但見祖師時,卻一發地迷惑起來。此為何故,但請祖師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