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只是覺得,天君一刀捅在人心窩裡,少了些情調……”
“你在陸沉面前也這麼說話?”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外人說外話,見自己人說私話。”
黃泉夫人語速突然加快,偏又咬字清晰,如珠滾玉盤,流利而帶著某種張力:
“如果天君把妾身當外人,不會這麼直白。妾身也只是將心比心;大家見面就是一刀刀地捅過來,總好過口蜜腹劍,笑裡藏刀。”
語氣的變化,就是氣質風度的變化。以至於柔媚的姿態,都給洗去許多,倒有些坦蕩的草莽氣。
這應算是一種刺激,就像是交戰時的神通變化,搶佔主動,壓制敵手。
只不過,黃泉夫人要做的,就是勾起他的心神,動搖他的意志。
餘慈明知如此,卻也不得不承認,從其選擇的角度看,還有點兒那個意思。
從他揭穿黃泉夫人的身份時起,兩人你一張我一張地掀底牌,看誰知道得更多一些,完全不是彼此利用的路數。
要說黃泉夫人言語帶剌兒,對她只有壞處,沒有好處,思來還真有點兒“賭氣”的意味兒,也是比較微妙的。
可惜,餘慈不可能就此認定,這是黃泉夫人的“真心”。
這更可能是她主導餘慈情緒的手段。
餘慈也承認,就算到了現在,他也要沒有熄過請黃泉夫人“幫忙”的心思。
可也許是太明顯了,竟然成了這女人的仗恃。
餘慈不準備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甚至也不準備再繞彎兒鬥心機,直接就道:
“我不知道,夫人眼中的‘情調’是什麼,對我來講,我的‘情調’還舍不給毒手毒心的毒婦!”
這根本是指著鼻尖的斥罵,剛剛黃泉夫人百般設計,才“貼近”一些的氛圍,就此蕩然無存。
餘慈就此站起,一步跨上了岸,分身就有這點好處,出入水中,不會沾半點兒溼意,卻是將黃泉夫人舍在泉池中。
後者不免有些意外,餘慈也不回頭,話鋒再轉:
“說起東華虛空,夫人應當知道,我另一個身份?”
第九十九章 節奏之分 立身之本(中)
“天君是說九煙呢,還是鬼厭?”
黃泉夫人悠悠回應,並不因餘慈的惡言,而有明顯的情緒波動。
“後面那個吧,之前,鬼厭還與夫人有一些交集……比如說,破迷丹精。”
餘慈霍然轉身,盯著黃泉夫人:“那玩意兒本來只是鬼厭所欲取之物,可尋常的一次交易,卻給鬧得沸沸揚揚,使天底下所有人,都以為是陸沉所需。
“鬼厭惟恐事機不秘,不會聲張,此後也來不及聲張,那麼,聲張的是誰?”
黃泉夫人但笑不語。
餘慈看到她這副模樣,也是“哈”地一聲笑:
“本來這也輪不到我置喙,但後面的事兒,總和我有點兒關係。記得東華宮本來還能支撐,卻在這一場混亂後,引來論劍軒,被攻破山門,你那女兒也亡命江湖,寄人籬下,最後的結局,是了結在我手上……後面的推手是誰?
“由此再看,天地大劫橫來,北地魔劫肆虐,始作俑者是誰?
“當然,我也幫你女兒記著呢——好一個天魔裂魂化身,這個,總不會找不到線頭吧?”
餘慈背在身後的手屈張兩下,他真遺憾寄魂血玉不在,否則必會狠擲在這毒婦臉上。
當然,這也不是他頭一回轉類似的念頭了。
黃泉夫人非常“值得”他這麼做。
甚至猶有過之。
“我不明白你究竟在想什麼,不過沒關係。我曾請教過人,問起碰上你之後,該怎麼對付。
“雖然沒有特別靠譜的答案,但那些看起來不錯的,我給你準備了不少。
“放心,絕不是什麼情調!”
餘慈唇齒間,吐出的是一顆顆的冰碴,在直面黃泉夫人片刻之後,他自以為還算不錯的理智、忍耐力還有相應的利益驅動,一個個冰消瓦解。
正如幻榮夫人所言:
不要指望永遠以“理性”和黃泉夫人對話。
挑起對方情緒,永遠都是她與人交流的目標之一。
某種意義上,這一項之於黃泉夫人,甚至比對話所指向的“道理”或“利益”更為重要。
她在這方面的技巧是如此嫻熟,以至於往往你自以為的“理性”,只不過是她所挑起的某種更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