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時,來人正好步出妄境,腳步印在已經開裂的天域梭地板上,發出輕輕的聲響。
“楊朱!”
具多羅低聲開口,嗓音分明有些發啞。
與之同時,衛如的形象徹底扭曲,他迎風一長,重歸於本人的真實形象,倒三角眼死盯在楊朱臉上。
另一側,天鷹上人和百戰真君雖不明白,應該遠在千萬裡開外的的楊朱,是怎樣跨過來的,來的是不是真身,但還是及時做出了正確反應,當下分開,三人成一個三角,將突兀出現的人影,包圍在中間。
具多羅又觀察了一下,方低聲讚道:
“好一個天魔挪移之法。但凡有妄境處,都是虛空魔域。楊宗主你什麼時拜在了無量門下?這一手可當真漂亮,尤其是借丘佩的氣血之力……想來早已在她身上使了手段吧。這種神通,顏世海死前,知道嗎?”
此時的楊朱,青衫磊落,腰繫玉帶,下懸玉玦,面上表情依稀還是交待丘佩時的鄭重和嚴肅,只是此時的視線,已經定在具多羅臉上,末了,輕聲道:
“衛如這孩子,雖然資質平平,卻是個熱心腸,人緣很好,很是討喜,這些年宗門大亂,她能活下來,大家都叫她福將來著……”
具多羅莫名心神一晃,不由自主想起,在四明宗會客的小廳中,楊朱微笑著對衛如……其實是對他講:“阿如你是一員福將,有你和詩真去南國,定然諸事順遂,我是放心的。”
當時他是怎麼回答來著?突然就是想不起來了……
這可不是小事,而是關涉了心神防線的要命之事。
可不等他想明白,耳畔又傳來楊朱的話音,其中的憎惡情緒,沒有半點兒遮掩:“看你扮著阿如,扭捏作態,我只覺得嘔心。當時竟然能夠忍下來,也是這些年,我受魔念干擾,畢竟是心志不比當年了。”
話語間,楊朱透露出了很重要的訊息,具多羅卻不怎麼吃驚,因為早從其他渠道得知了大概情況,這次只是做一番確認罷了。他倒是恍然,妄境中,衛如與他前後交疊的形象,竟然是楊朱眼中情形。
這傢伙……不知不覺,已讓他著了道兒!
雖然還只是在心神外圍下了個勾子,甚至稱不上魔染,但沒有讓他有任何察覺,這種手段,就是魔門那些魔君、乃至於自在天魔,能有幾個做到?
早知楊朱遭遇魔染,卻不知他在此間浸淫如此之深。
具多羅深深戒備,在他這個層次,便知一切事情到了極深,便是極透,不會受所謂的“侷限”和“影響”。
看楊朱此間的神態,就不要指望別的。
而純論實力的話,楊朱雖是後進的大劫法宗師,可在北地魔劫時的表現,實在太過驚人,具多羅雖有同伴在旁,也無把握。尤其還要注意的是,百戰真君此時重傷未愈,面對梁建那樣平庸的長生真人,自然怎麼打怎麼有,可對上楊朱,則是大大不妙。
為此,具多羅又要多說兩句:“楊宗主確實坦蕩,不過……甘詩真,還有你那些同門、師長、晚輩,真的知道你這副面目嗎?”
楊朱沒有回答,只是發力,無聲無息,已經瀕臨極限的天域梭徹底崩碎,四人同時滑落虛空,視野陡然開闊,魔潮就在腳下,遠方,甘詩真的那層靈光還在,移動速度卻是降下來。
具多羅瞥去一眼,讚歎道:“真是不錯,心頭插入定心簪,卻能控制得如此精微準確,這樣的人才,虧得你能狠心使喚。我聽老祖講,楊宗主受無量魔軀所染,時靈時昧,醒時還是玄師儒宗,昏時就是一代魔頭,你們四明宗,有一大半就是毀在你手中,有沒有這回事?”
看具多羅以言語亂楊朱心神,百戰真君和天鷹上人都死盯著,探查其破綻。
哪知,楊朱只是搖搖頭:“好慢!我專門過來,是要與你們的老祖照個面,看看這些年,究竟是哪個,在北地興風作浪。如今怎麼又不見影兒,難道還要我親往華陽窟去尋他嗎?”
具多羅三人交換了個眼色,意外楊朱知道得不少,難不成,是當日與淵虛天君等三方大戰,露了什麼破綻?
轉過幾個念頭,具多羅呵呵一笑:“老祖是怎麼個想法,我們是不知道的。不過,若楊宗主當真登門,想來老祖也會好好招待……”
話音未落,魔潮中陡然再起動盪,有一股洶湧的暗流,突然自魔潮深處拔出,捲起不知幾萬魔頭,騰躍如龍,依稀化形,又猙獰可怖,張牙舞爪,撲向甘詩真所在。
看起來應該是魔潮中的天外劫魔之屬,終於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