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NNY慢條斯理地說:“誰…說我是在美國長大的?我在中國就已經長得很…大了…”
大家一陣狂笑,笑得海倫莫明其妙,心想這話有什麼好笑的?想了半天,才明白過來。
不知道是為什麼,現在BENNY不在這裡了,想到這些瑣碎小事,令她有一種淡淡的憂傷,頗有“好景不再”的感覺。才這麼幾天,她似乎已經習慣於跟他在一起打工了。接電話的時候,她常常有搞不清楚的地方,但她不發怵,因為她可以問他。有時他告訴她了,她又忘了,過一會客人問起,她又去問他,他會很耐心地再說一遍。
她覺得他是個很聰明的人,不象個讀不進書、只能幹餐館的角色,因為他的英語口語相當好,閱讀也不錯,前天老闆讓她幫忙看一份有關在一個新的SHOPPINGCENTER開餐館的檔案,長達幾十頁,她在餐館裡沒辭典查,根本看不懂,但BENNY能看得懂。
她很佩服他記憶力好,他
的腦子裡就像有個接單的軟體,連在一個DATABASE上一樣,客戶的地址、電話、常點的餐、甚至價格是多少,他都差不多記得。有時她聽錯了地址,他一看,就知道錯了,說“SNADYTRACE沒有560號,只到300號就沒了,可能是SANDYTRAIL。你打電話過去問一下。”她打電話一問,果然是她搞錯了。
他好像有點“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一樣,又有點“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因為他從來不開車去送餐,都是呆在餐館裡,但他對哪條路在哪裡,是什麼樣的,那個客戶家裡養著狗,很兇,哪個客戶一般不開前門,要到後門去叫等等,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老闆去送餐之前他都會交待一遍。
她有點不相信他是很小就來美國的,如果是的話,像他這麼聰明的人,完全應該順順當當地讀到大學,找一份好工作,不用來幹餐館。但她又覺得他不象是最近才來美國的,因為那樣的話,他的英語口語就不可能這樣好。想來想去,想不明白,他象個謎,搞得她總想多瞭解一些。
他的年齡也是個謎。有時她覺得他很大,有時又覺得他其實很年輕。不知道為什麼,她好像有點希望他是跟她差不多大的,對這種心情,她不敢多探究,不敢問自己為什麼會希望他跟她差不多大。這麼多年了,早就習慣於不再對丈夫以外的男人多看一眼,或者說不再對男人多看一眼,因為她對丈夫也沒有興趣多看一眼。但對這個BENNY,她感覺有點不同,好像很有興趣多看一眼,雖然知道自己不該多看一眼。
有時她有問題問到他的時候,他會走到她身後,從她肩頭上看她手中拿著的MENU。他離她很近,她很喜歡那種感覺。有時她回過頭去,總能跟他的視線碰上,他也正用很黑很黑的眼睛看著她。
沒電話聽的時候,她就到廚房裡去幫他打包,她現在已經比剛開始熟練一些了,他沒再趕她出來。但有時她站的地方恰好是他要去的地方,比如微波爐前,或者是放紙袋的桌子前,他會用手輕輕碰碰她的肩,暗示她給他讓出位置來。她很喜歡那種感覺,很輕,很柔和,很親近。
她好像還從來沒有對哪個男人有過這種感覺,即使是對丈夫,她也從來沒有過這種溫馨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李兵從一開始給她的感覺就是他抱她親她都是有目的的,是衝動起來的表現。她一下就透過現象看到本質去了,知道他那都是某件事的前奏,等到他把那件事辦了,他就完全沒心思來碰她了。
結婚之後,李兵似乎連這些前奏都逐漸省略了,上來就是單刀直入,有段時間還嘗試過一些新的姿勢,但她很反感,覺得他那樣做都是為了他自己嚐嚐新花樣。她不配合,還反對,他也就不再玩那些花招了,每次都是所謂傳教士姿勢,呼呼拉拉,風馳電掣,幹完了事。
有很多時候,都是她累得睡著了,而他才從外面打完牌回來,不由分說地把她弄醒了來做那事,所以她大多數時候都是一肚子的氣,根本談不上溫馨。
雜誌上、報紙上經常有文章說有些做妻子的,在床上太保守,太被動,他們的丈夫不滿意,所以在外面尋找新歡。李兵就把這樣的文章拿來給她看,大概是想警醒她一下。但她無所謂,而且很討厭以這種威脅女性的口氣寫文章的人。你嚇唬誰呢?丈夫不滿意妻子,妻子也正在不滿意丈夫呢,丈夫要找新歡,儘管找好了,找到了新歡,自然就不會纏著我了,正中下懷。
後來她看到這種文章,就用心讀一讀。那些文章說,有些女的結了婚,特別是生了小孩之後,就不注意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