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住著一個訪問學者,姓蔣,跟她年齡差不多,也是老公和女兒還在中國。蔣老師一碰見她就要跟她訴說如何如何思念丈夫,說出國之後幾乎天天哭,因為在國內的時候丈夫對她照顧很好,現在出來了,什麼都要自己動手,太不習慣了,只好以淚洗面。蔣老師跟丈夫打電話,一打就是幾個小時,好像有說不完的甜言蜜語。
如果沒有這些甜蜜的夫妻在那裡對照,她對自己的婚姻忍受力還強一點,一旦看見別的夫妻那麼恩愛,就覺得心裡特別難受。為什麼別人的丈夫那樣體貼照顧妻子呢?為什麼自己的丈夫就一點也不關心自己呢?
總是聽別人說什麼“好女人是一所學校,可以培養出好丈夫,好男人”,“妻子是一面鏡子,可以照出丈夫的模樣”。這些話,真的象鞭子一樣抽打她,因為按這種說法,沒嫁個好丈夫的女人都是她們自己的過錯,誰叫你們自己不是一所好學校的呢?
但她實在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把李兵這樣的後進生教育成一個好學生。難道人真的沒有先天差異,完全是靠後天培養的?而且完全是靠一個女人來培養的?那怎麼有“稀泥巴扶不上牆”,“朽木不可雕”的說法呢?
想到一回國
,就又要“重溫”往日的那些摩擦和齟齬,她就有點懼怕,但她的懼怕被可能的成功沖淡了。只要她能帶咪咪簽到證,慪多少氣,受多少罪都值得。
她不知道自己這次回去,還籤不簽得出來,有可能不光咪咪沒簽到證,連她自己也籤不出來了。她聽人說過,轉了專業的比較難籤,因為你轉個熱門專業,就說明你想留在美國。她剛好就是轉了專業的,而且是從語言文學轉到教育技術,跟熱門專業電腦掛點邊,很可能簽證官會懷疑她有移民傾向。
如果連她也籤不到證了,她就只好呆在國內了,想到這一點,她覺得自己又比以前多了一份難受。以前想到只能永遠呆在國內,主要是擔心沒法跟李兵順順當當地把婚離掉,現在還多了一個
BENNY,她一想到可能永遠也見不到他了,她就想哭,哭自己早出生了這些年,哭自己還沒遇見他就結了婚,一句話,哭自己命苦。
她知道BENNY
一直是把她當離婚女人看待的,不然也不會對她有點意思了,因為她在店裡聽他和老闆都說過,他們對有丈夫的女人是絕對不會看一眼的,那次是因為那個指甲店的越南女人說到這上頭去的。
在她印象中,好像每個SHOPPINGCENTER
裡都有一箇中國人開的餐館,一個越南人開的指甲店。她現在店隔壁也有這麼一個指甲店,裡面有個越南女人,三十多歲,個子小小的,叫阿阮,有幾分姿色。阿阮經常到店裡來吃中餐,每次都是自己跑過來點餐,但點完就跑掉了,說很忙,讓
BENNY給她送過去。
海倫到店裡來後,BENNY就總是讓她送餐給阿阮。阿阮總是問BENNY怎麼不來送,問了幾次,海倫覺得阿阮可能是有點喜歡BENNY
,就叫他自己送過去,她開玩笑說:“我這是給你一個機會。”
老闆說:“那個女人有丈夫的耶,還在‘夜南’。我肯定不泡有丈夫的女人的,很麻煩的嘛。”
BENNY說:“不麻煩我也不泡。有丈夫的女人,我肯定看都不會看一眼。”
她問:“為什麼?”
“不為什麼,就是不喜歡泡有丈夫的女人”
她一直把那話記在心裡,知道自己現在得到他的關心和照顧,一是因為他生性溫和體貼,二就是因為他不知道她是有丈夫的,如果知道,肯定再也不會看她一眼了,如果可能,還要把以前給她的關心照顧全
TAKEBACK。
她一向認為“真正的愛情是建立在信任、理解、誠實的基礎上的”,所以她心裡明白,象自己這樣靠欺騙得來的關心、照顧和好感都是建立在沙灘上的城堡,隨時都會倒塌,隨時都會被大浪捲走。但她好像捨不得打破這個海市蜃樓一樣,寧願呆在這個虛幻的城堡裡,得過且過,直到那麼一天,一切真相大白,
BENNY把她看透了,看穿了,剩下的只有鄙視。
現在她要回中國去了,可能再也籤不回來了,她就更不想把這個幻影打破了,就讓這件事無疾而終吧,就讓自己在他心目中留個好印象吧。不管籤沒簽到證,反正是再也不會來見他了。到了那時,他就不會對她有個壞印象,他會想,一切都是天註定的,她簽證籤不到,有什麼辦法?他會遇到一個適合他的人,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