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堂佐嘆息一聲,目光上挑,似在思考從何說起。無言也隱隱感覺到他似乎要講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於是也不打擾,只靜靜地等著。大約過了半盞茶的時間,龍堂佐終於開口了。
“我自幼孤苦,跟隨一個戲班打雜賣藝,後機緣巧合,拜當時江湖上臭名卓著的殺手陶斬為師,從此做起了殺人求財的買賣。後來有一天,師父接到一樁生意,是要刺殺一位高官。誰知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後來聽說,他被高官的衛隊圍困,寡不敵眾,被人亂刃分屍。自那以後,我便獨自去接生意,過著有一天每一天的日子。直到有一天,我行刺失敗,雖得以逃脫,卻負了重傷。幸遇到歐陽教主,他見我有些本事,便將我收為己用,叫我莫再做那見不得人的勾當。”
無言仔細聽著,他說的這些無言其實並不關心,但還是從細枝末節中瞭解了一些江湖上的往事,或許他要知道的東西馬上就可以聽到。而龍堂佐沒有去關注無言的表情,只自顧自地講著。
“忘憂教一天一天做大,樹大招風,引來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可歐陽教主偏軟的作風引起了教主很多人的不滿。他的弟子鍾離滅就是其中之一。對權力的貪婪讓他背棄了多年的知遇之恩,他終於說服了教中的左右使——胡為與何箏,與他共同舉事,軟禁了教主。我也一時鬼迷心竅,跟隨了鍾離滅,被安排在胡為手下,名義是上輔助他,其實也在監視他。之所以化名左先生,又黑衣蒙面,便是覺得心中有愧,無顏見人。”
無言見他仍對歐陽盡以教主相稱,而對鍾離滅卻直呼其名,心中也有一些感動,畢竟人非草木,再冷血的亦是有情的。
“鍾離滅的野心絕不止忘憂教主這麼簡單,他又更大的慾望。然而他也知道,光憑他們那時的實力,是不足以和中原武林抗衡的。所以他一方面逼問歐陽教主‘無相迷蹤劍’的秘訣,另一方面又輾轉聯絡了五大高手,作為五堂堂主,以擴充實力。這些人有的隱居多年不問世事,有的本是正派人士,你一定很好奇,鍾離滅究竟許給了他們什麼東西,能讓他們自甘墮落,是不是?”
無言頷首。
龍堂佐一笑,繼續說道:“那是他們無法抗拒的東西——長生不老藥!”
無言愕然,他萬不曾想到陸羽、元極等人為虎作倀竟是為了如此荒誕不羈的東西。他不禁搖搖頭,低聲道:“荒唐,當年秦始皇窮一國之力也未曾找到,世間又哪有什麼長生不老藥!”
龍堂佐沒有理會無言,繼續說道:“鍾離滅不知從哪裡覓得的方子,說要三樣藥引。一是苗疆稀有的‘夜光金蠶蠱’;二是長白山天池底的千年寒冰水;三是西域奇花‘血美人’。這前兩樣鍾離滅都已設法取得,唯獨這血美人,花期甚斷,離枝半日即焦。於是他命人引進此話,在中土栽培,地點便選在伏龍山莊。誰知此花無論如何照料,就是不開半朵。後來曹玄壽急切之時,來了一個女子,自稱懂得培育血美人花。曹玄壽大喜,便收她為義女,正是曹瑰。那女子道血美人要用人血澆灌方能開花,於是他們不知殺了多少人,血美人竟真的開花了。於是他們迅速將花采下,由陸羽負責送至大同何家莊。陸羽輕功雖好,畢竟路途遙遠,他將花片以冰封住,才敢上路。終於在到之時,其花尚鮮。”
無言又悲又氣,乃問道:“長生不老藥可曾煉成?”
龍堂佐搖了搖頭,道:“你說的對,世間哪有什麼長身不老藥,只怪當時太執拗。然而鍾離滅卻瞞著所有人,說藥已煉成,只待一統江湖之日,按約分發。幸我偶然發現,才果斷退出,不再趟那渾水。如今忘憂教算是完了,如同南柯一夢,盡已成空。至於大小姐……”他回頭看了看雨婷,眼中竟閃現出長輩的慈愛來:“我是看著她長大的。我始終不忍心殺她。她逃出忘憂谷的那一天,也是我存心放她走的。”
“龍叔叔,謝謝你……”一個微弱的聲音,讓兩個男人為之一振。
雨婷醒了。無言連忙過去,果然見她起色好多了。龍堂佐興奮地道:“大小姐還記得我?”
雨婷無力的笑道:“這才幾年不見,如何不記得?龍叔叔一直很照顧我。謝兄,剛才你們的話我都聽見了。龍叔叔,我只想問,我爹在哪,現在身體如何?”
龍堂佐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長嘆一聲,道:“其實,大小姐逃出忘憂谷的第二天,教主便離世了……”
“什麼……”無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怕雨婷身體虛弱,受不了這個打擊。反而是雨婷,似乎比他想象的平靜許多。但眼淚,始終沒能掩飾這個外表堅強的女子心中的痛。雨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