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開始做夢,就覺得有人馬上把她推醒。她睜開眼睛一看,只見媽媽俯身站在她的床前。
“穿上晨衣,到我那邊去。”
伊斯克拉睡得渾身暖洋洋,臉蛋紅撲撲的,打著阿欠到媽媽那邊去了。
“這是什麼?”
“這?這是給牆報寫的文章。”
“是誰給你出的主意,叫你寫的?”
“沒有人。”
“伊斯克拉,別撒謊,我很累了。”媽媽小聲說道,雖然她明知伊斯克拉從不說謊,即使是在想躲過士兵皮帶時也不講假話。
“我沒說謊,是我自己寫的。當時我連自己也不知道會把它寫出來的。我一坐下來就一口氣把它寫好了。我覺得我這篇文章寫得很好,對嗎?”
媽媽沒有對文章的質量發表意見。只是要把她看透似地盯著她,使勁劃斷了幾根火柴才點著了一支香菸。
“是誰跟你講這些事的?”
“是列昂尼德·謝爾蓋耶維奇·柳別列茨基。”
“一個書生氣十足的知識分子!”媽媽大笑了兩聲,又問道:“他還對你說了些什麼?”
“沒有什麼了。噢,對了,他當然還說了些話,說到了公正,還有……”
媽媽猛然轉過頭來,兩眼又閃著熟悉的寒光。她說:“就這樣說定了:你不曾寫過這篇文章,也不會再寫,永遠不會再寫。”
“可這是不公正的……”
“唯有對社會有利的事才是公正的,只有這樣才是公正。你要記住!”
“那麼人呢?就一般的人而言呢?”
“一般的人是沒有的,沒有!有的只是公民,你必須相信這一點,必須相信!”
媽媽轉過身去,神經質地划起火柴來,卻沒有發現自己叼在嘴邊的那支香菸正在使勁冒煙。
第五章
濟娜夢見一個成年男人正在吻她。這個情況又驚人、又舒服,但並不可怕,因為媽媽就在附近。濟娜知道,媽媽在附近,可以呼救,但是她沒有這樣做。夢漸漸醒了,親吻也隨之消逝。濟娜緊緊地把眼睛閉了又閉,希望那人哪怕再來吻她一次。
她終究不得不醒來,但她不睜開眼睛,用兩隻腳把被子蹬開,等到身子覺得有點冷才坐了起來。
她一睜開眼便看見一件可怕的東西:在椅子上放著的不是夏天穿的緊身薄褲衩,卻是長及膝蓋的針織短褲。甜蜜的夢境、清晨的歡樂、新的一天的樂趣一下子全都完了。
濟娜抄起短褲,只穿著襯衣便撲向阿房。
“媽媽,這是什麼?你說,這是什麼?”
爸爸和媽媽正在吃早飯,濟娜身在門外,只把腦袋和一隻手探進廚房。
“今天是十月一號,”媽媽安詳地說,“該穿厚內衣褲了。”
“可是我覺得我已經不是個小孩子了!”
“你不是個小孩子,這不過是你自己這樣覺得就是了。”
“那為什麼,為什麼我得穿這受罪的玩意兒!”女兒無可奈何地嚷開了。
“那是因為你總是到處亂坐,容易著涼。”
“濟娜,別鬧了。”爸爸笑著說,“我們不是生活在非洲,氣候規定該穿什麼,你就穿什麼吧。”
“那不是氣候規定的,是媽媽規定的!”濟娜又嚷起來了,“別的女孩子都穿得象個女孩子,我就得穿得象個醜八怪!”
“你現在可真是個醜八怪:不洗臉,不梳頭,還不穿好衣服。”
濟娜傷心地抽噎了一聲便跑了。爸爸和媽媽對視了一下,會心地微笑了。
“我們的女兒一天天長大啦。”媽媽說。
“可以出嫁了!”爸爸加了一句。
他們在幾個女兒當中最疼這個女兒,但又儘量不把這一點表現出來,對她的教育還非常嚴格。直到如今,濟娜還必須在十點半上床睡覺,沒有看過夜場電影,連看戲也只能看日場。這種生活制度(包括這條可惡的冬天襯褲在內)從來不曾使濟娜覺得是個多大的束縛與負擔,可是近來她卻越來越頻繁地為此吵鬧,她的吵鬧雖然沒有獲得什麼可見的結果,但是爸爸和媽媽卻露出特別的笑容,懷著自豪的心情看著女兒逐日長大成人。他們一家和睦,兩個大女兒出嫁之後,全家更是團結一致。什麼問越都全家討論,合力解決,但是就象俄國家庭常有的那樣,母親不知不覺,不花很大氣力,也不耀武揚威,就把全家的韁繩握在了自己手中。
“孩子,你永遠不要惹丈夫生氣。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