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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悄悄地走上前,站在劉二林剛才站過的地方,透過那條鉛筆寬窄的門縫向屋內看去,一下子驚呆在那裡。屋裡,指導員劉大林正和連部文書朱美英一絲不掛地摟抱在床上……
你掂起腳尖,快步退了出來。
怎麼辦?你暗問著自己,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站在連部門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你預感到,自己在對這件事情的處理上出了點毛病,你不知道劉二林明天會怎樣對他哥說。第二天一早,你就將這件事情告訴了黃方。討論的結果是,壞事一樁。除去在課堂上和實驗室裡,好奇心大多隻會惹禍。可你們又找不出主動出擊和被動防守的好辦法,想來想去,你們只能做到嚴守秘密和等待。
事情發生在一個星期後的一天下午。
當時,老吳回家做飯去了,你在種馬舍替他值班。老吳走後,你在馬舍前後轉了一圈,就回到屋裡躺在了炕上。炕燒得正好,你躺在上面沒一會兒便睡著了。
傍晚時分,你在睡夢中被老吳搖醒。
“快醒醒,迪克,快醒醒……”老吳使勁搖著你,驚叫著,“迪克,出事了!”他臉色蠟黃,渾身顫抖著,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上滾落下來。“出大事兒了!”
“怎麼啦?”你一軲轆跳下炕來。
“馬死了……”老吳手足無措地癱軟在地上,嚇得嚎啕大哭起來。
你跑到屋外時,見那匹死掉的種馬已經被抬到了種馬舍前面的空地上。死馬周圍站著不少人,獸醫也來了,當場檢查的結果是:種馬的胃裡有一顆釘子,造成胃穿孔後死亡。
“這釘子是被摻進馬料裡的,”指導員劉大林神情嚴肅地說,“無疑,這是階級敵人在搞破壞,不然的話,釘子怎麼會進到馬肚子裡去?”他指著老吳斥道,“這馬你是怎麼喂的?這不是存心破壞連裡抓革命、促生產又是什麼?”他說著,又轉向人群,“同志們,看清楚了吧?階級敵人他們人還在,心不死,多麼觸目驚心啊!這是發生在我們身邊的、典型的階級鬥爭新動向,階級敵人已經向我們下手了……”
“指導員,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這馬剛才還好好的……真的……上午還好好的……我不知道怎麼會成了這樣。”老吳搖著他那隻傷痕累累的手,絕望地解釋著,聲淚俱下。
“你不知道?”劉大林陰森的目光掃視著人群,最後停在了你的身上,衝著老吳逼問道,“你是養馬的,你不知道誰知道?難道這地方還有外人來過嗎?”
老吳語塞。
“我在這兒,”你平靜地說著,一步跨上前,按下了老吳那隻不停揮舞的手,將他擋在身後。“剛才老吳回家做飯去了,我在這兒替他值班。”
“你替他值班?”劉大林狠狠地瞪著你,吼道,“難道你不清楚,種馬舍裡是不讓外人來的嗎?”
你沒回答。如此場景已經使你多少揣摩出了一些端倪。這事是衝著你來的,是和那天晚上在連部發生的那一幕聯絡著的,事已至此,一切解釋都是多餘的了,你對此早有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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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鐘樓 33(1)
你在那時還不知曉,只要處在一個備受壓迫的環境下,只要處在一個出於政治需要而進行的專政環境裡,無論是在任何地方,無論是在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所有的審訊都是一樣的,都是為了找到你有罪的證據而非證明你清白的一個過程。在這一過程裡,有導演、有演員,上場順序不同,擔任的角色亦不同,但目的只有一個,誘使或迫使你循著他們為你提前設計好的思路招供。一般情況下,導演就是組織者,就是你招供思路的設計人,他手裡有兩件迫人屈服的法寶——暴力和時間。你在十九歲的時候無法躲避地掉進了這一圈套裡,擔任的角色是受審者。
你被關押在連部,就是你發現劉大林和連部女文書亂搞的那間屋裡。原來在這屋裡的那張木床和辦公桌櫃等已被搬走,空蕩蕩的屋子裡除了兩個條凳和一把椅子之外再沒有其它東西。你是在種馬死亡後的第三天晚上被以指導員找你談話為名先叫到連部後被關押起來的。審訊在午夜開始,審訊組由劉二林和另外三名積極要求入黨的知青組成。坦率地講,這樣的組合無論是受審者還是審問者都不能算是內行,雙方都想在實踐中試圖找到戰勝對手的辦法。但對方的優勢在於劉大林在來到連裡當指導員以前,曾在地方的公安部門幹過幾年,他懂得該如何下手和掌握火候。
第一次審訊是在喝斥和辱罵中開始的,他們除了反覆逼迫你承認在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