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薰幻想過無數次和母親重逢的場景,天氣會是怎樣,又在什麼地方,見了面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怎麼說,什麼語氣、態度……
“媽。”
女孩從發緊的喉嚨裡喊出一聲,音節前半略啞,後半又被她的侷促和小心吞得所剩無幾。
畢竟她們已經好幾年沒見了,而分別的時候,又是那麼意難平,一個心碎得心灰意冷,一個藏著稚嫩又善良的秘密。
宛薰想,歲月不敗美人,這句話放在媽身上很合適。
面前的女人留著幹練的短髮,姿態颯爽,著裝時尚大方,和宛薰印象裡的溫婉風格不一樣了,在日本應該過得很好吧。
太好了,這樣她的痛苦和犧牲總算是沒有白費。
陸衣燕定定地凝睇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兒,在看見她的那一刻,過去的所有她都放下了,她開始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在爭奪她的撫養權更強勢一些。
她就該帶她走的,她的女兒,當年執著要跟爸爸的女兒,傷透她的心的女兒,難道就不再是和她砸斷骨頭連著心的,從她身體孕育出的可愛的生命嗎?
下一秒,宛薰實在是受不了了,即便雙腿僵硬,她依然撲向女人,淚珠如裂玉盤,在哽咽著說對不起。
“媽媽,對不起……”
陸衣燕摟住女兒,雙手發抖。
母女倆在初秋的街頭相擁流淚,在這裡沒有別人,沒有任何這場感人的重逢的見證者,這次相遇是巧合,是一場無心的意外。
母女間應當有一場重逢,像這樣,女兒終於能夠告訴她,當年她是怕拖累母親、怕成為她的負擔才故意拋下她選擇了和父親生活。
傻孩子,母親說。
埋在兩個人心間的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血脈的連結中彌合,原本沉澱失聲的情感如杯子裡的氣泡一樣湧升。
店裡,宛薰抿了口陸衣燕給她點的這杯莫吉托,睫毛還溼潤著。
陸衣燕這次回國就是為了找宛薰,她已經做好和宛馳周旋的準備,沒想到找女兒這件事這麼順利。
談話間,宛薰把自己這幾年的事能講的都和她講了,當然也包括傅朝,她那個直博a大的男朋友。她向母親介紹了他們如何相戀和相互陪伴支援的,特別在說傅朝的優點上話很多。
“媽媽,我待會把他喊過來,你們見一見吧?”女孩拉著媽媽的手,牽緊掌間熟悉的溫度。
看過女兒遞過來的手機照片的陸衣燕欣然點點頭,“是個很帥氣也很優秀的男孩子啊。”
正巧手機頂端來了條訊息提示,發訊息的人備註是親親老公,內容是:“一分鐘內再不回訊息我就去抓你”。
陸衣燕臉上的笑意有幾分減卻,她看著女兒拿走手機低頭回訊息時含情深切的眸,沒有說話,女兒無意識地把手機螢幕往旁邊側。
“他說一會兒就來,媽媽。”宛薰抬起頭。
“嗯。”陸衣燕揉揉女兒的發頂,面上笑容柔和,內心酸澀而苦楚。
於是,在約摸半個小時之後,如照片上一樣俊逸的美少年推開店門,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後,最終來到了這對母女的面前。
傅朝跟丈母孃禮數周到地打了招呼,然後坐在宛薰身邊,貼得很近,似乎是習慣性地握住她手緊扣。
在一方扶植的代理人不在的情況下,歸屬權的戰爭打響了。
“宛薰,跟媽媽來日本生活吧。”
“媽媽現在完全有能力給你一個優渥的生活了。”
傅朝聽見吊蘭旁的鳥籠晃動,他抬頭看,是鳥兒在用喙啄打籠門。
籠子的門開了,鳥兒跳出來,看得他心驚。
他聽見身邊手被他握得發痛的女孩說:“媽,我想在這邊上大學,而且……”
宛薰不甘示弱地收攏五指,給予他相當的握力,繼續向陸衣燕道:“我們過幾年就要結婚了。”
店員走了過去,發現鳥又鑽回了籠子,於是將門關嚴。
傅朝鬆了口氣,“我會對她很好的,伯母。”
陸衣燕深深地凝望著女兒陷入幸福的模樣,“媽媽不會反對你們的戀愛,媽媽只是想補償你,給媽媽一個機會,好不好?”
“媽媽,只要你好好的……看見你一切順利,我就很開心了。”
“我以前一直都支援你和爸爸離婚,我爸他現在有自己的家庭,他過得好,我不想看見媽媽落下,所以,我希望媽媽你自由自在的,快快樂樂的就好。”
宛薰說著又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