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元春知道,又是蔡希邠、華小欖他們向夫人吹枕頭風。他仰天嘆道:“甲午海戰失利,又要賠錢啊!真上了這份奏摺,我就不是趁熱打鐵,而是趁火打劫了。知道朝廷那些御史是幹什麼吃的?弄不好錢沒到手,人倒先中箭落馬了。”
見丈夫一籌莫展的樣子,趙琴動了側隱之心:“家裡只剩下一千多兩,再多沒有了,先拿去‘墊支’吧。”
蘇元春仍然皺著眉頭:“這點銀子能幹什麼?杯水車薪啊。鎮遠那三千畝水田旱地,都賣了吧。”
趙琴一下子瞪圓了眼睛,捂著臉哭起來:“以為你掙了座金山呀?連這點家當都不留,以後日子還過不過了?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嫁給你這種敗家子——乾脆給我插根草標拉到墟場上,連老婆也賣了,換錢修你的炮臺!”
蘇元春一直坐著不動,等她哭夠鬧夠,才和聲細語地說:“有句話本不該告訴你:太后對張之洞很好,象乾兒子一樣。張之洞對我也不錯,答應出面幫忙——朝廷撥的十八萬兩就是他出面辦的。墊支的銀子不是不還,都在帳上記著,現在國庫窘絀,一時挪不開,炮臺的事又不能再拖。貴州那些田地不值錢,不如趁早賣掉,我們也慢慢老了,過兩年朝廷撥款還了墊支的銀子,也象人家那樣在上海置些產業,以後去那些大地方養老,每天陪著你遊逛十里洋場,手拉手過完這一輩子,不比呆在窮山溝裡強得多!”
“就曉得花言巧語,知道下面的人背地裡給你起了什麼渾名嗎?‘蘇空子’!”趙琴破涕為笑,嗔怪地說,“再這樣下去,我辛辛苦苦操持的這個家,非敗在你手上不可。”
“不會的,我老婆旺夫。”蘇元春不失時機地恭維道。女人容易哄,幾句順耳的話就能調理得服服帖帖的。
過了趙琴這關,蘇元春把董喬叫到白玉洞,讓他前往貴州拍賣鎮遠的田產。
董喬還想勸阻,蘇元春搖頭道:“什麼都別說了,我知道這是剜肉補瘡的事情,為保邊防平安,防線不得不建,遊勇不得不撫。李約德一家被綁,差點引發邊境戰爭,現在想起來還有點後怕。本帥系廣西安危於一身,不僅建設邊防、抵禦外夷、剿撫遊匪,還要處理好內內外外各種關係,不使外夷找到入侵的藉口。唉,條件如此險惡、資金如此匱乏,邊防督辦真不是人乾的活,心煩起來,想死的心都有。”
董喬調侃道:“如果宮保大人有點石成金的本事,或者意外挖到一庫浮財,那就好了。”
“浮財?”蘇元春突然呆呆地望著白玉洞中那塊酷似大象的鐘乳巨石……
第一百零一章 戶部知道了
永安州蓮塘鎮外,孤零零地堆著一丘新墳。新墳埋在離山民劉二家玉米地不遠的荒坡上,正欲下地間苗的劉二好奇地走近,見墓碑上只刻著四個大字:“蘇公之墓”,便向幾位正往墳頭添土的青壯男人打招呼:“幾位兄弟,早哪!”
那幾人看他一眼,沒有回答。旁邊一位面色黝黑、約摸五十多歲的高大男人看看劉二:“這片地是你的?賣不賣?”
劉二見他說一口正宗的永安口音,又見對方十幾個人均為滿臉橫肉的粗壯男子,囁嚅地問:“你們給多少錢?”
男子冷冷地說:“二十兩,夠了嗎?”
“二十兩?”劉二楞了一下,這片地按照時價,連十兩也不值,“你是說二十兩銀子?”
“難道你想要金子?再加十兩,不準還價了!”那男人朝身邊的青年呶呶嘴,青年拿出三十兩銀子,不由分說塞到劉二手中。那男人又說:“從今天起,這塊地就是我家的祭祀田,還租給你種,但不收你的地租,每年清明由你負責掃墓——別給老子偷奸耍滑,我有人暗中盯著你。聽清楚了嗎?”
原來是這麼回事!劉二鬆了口氣,連連道:“聽清楚了,聽清楚了。不知這位老祖宗……”
“沒見墓碑上寫著嗎?”老年男人還是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其他事情不要多問,知道得太多對你不好。”
“那是,那是。”劉二走近土墳,殷勤地往墳頭添土。墳山堆成,那些人焚了一堆紙錢,然後向停在坡下河邊的兩隻木船走去。劉二見他們行為詭秘,心中好奇,悄悄跟在後面,躲在河邊草叢裡竊頭竊腦地朝船艙裡偷看。
“你想幹什麼?”身後一聲低沉的怒喝,劉二被揪住衣領提到河邊,扔在地上,心想今天怕是遇到歹人了,跪在地上連聲討饒,“好漢饒命,我家裡還有八十歲的老母……”
“熊樣!”剛才給錢的年輕人下了船,將幾枚銀元丟在他面前,“這是我家老爺用來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