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到酒鋪關了門,搖頭苦笑。掉頭便往巷口走去,才兩步光景。一個婀婀婷婷的布衣女子,拖著個小女孩,朝他走來。
良翻雲心道:又會這麼巧了。
小女孩已掙脫了母親的手,跳上前來,瞪大一對小精靈般的黑眼珠,不能相信地輕呼道:“原來是你浪首座,雯雯和娘剛剛去找你呢,”浪翻雲愕道:“找我!”不期然望向那美麗的新寡文君。
像早知他會望過來般,左詩垂下了頭,秀美的俏臉卻無從掩飾地飛起兩朵紅雲,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低聲委婉地解釋道:“另一罐酒剛好夠火候了,所以我拿了壺去觀遠樓,想請方二叔轉給首座,不知首座早走了。”
小雯雯手叉腰,老氣構秋地道:“方爺子說那壺酒會留給你下次去時喝呢。”
跟著壓低聲道:“那並不是清溪流泉,而是僅餘公公親釀的十二罐酒之一,何止夠火候,從沒有人捨得喝掉它們呢。”
浪翻雲一聽酒蟲大動,精神一振道:“我立即去問方二叔要酒,否則遲恐生變。”
一踏步,已越過雯雯,來到垂著頭的左詩身前,微笑道:“天下間或者只有兩個人有資格去品嚐欣賞左公的酒,一個是我,另一個就是過世了的老幫主,左姑娘你贈我以酒,包保左公在天之靈正在捻鬚長笑!”到這後一句句尾,人早消失在巷外。
左詩露出思索的神情,忽地噗哧一笑,像在感嘆,又像在欣賞回味浪翻雲的酒鬼行徑和說話。
小雯雯走上來,拉起左詩的手道:“娘!自爹到了永遠也回不來了的地方後,你還是第一次笑呢。”
第六章 名妓秀秀
-輛華麗的馬車,由黑白二僕策駛,來到黃州府首屈一指的青樓‘小花溪’門前,大院立時中門大開,兩列大漢分立兩旁,擺出隆重歡迎的派勢,看著八駒拖行的馬車,進入林木婆娑的院落裡。
‘小花溪’並非此地最大的妓院,一個街口外的‘盡歡樓’便比它大上少許,但‘小花溪’卻擁有這附近七省色藝稱冠、賣藝不賣身的青樓才女憐秀秀。
馬車停了下來。
一名中年大漢排眾而出,走前拉開車門,然後退後三步,恭身呼道:“察知勤謹代表小花溪全體和憐秀秀恭迎魔師大駕。”
這察知勤乃小花溪的後臺大老闆,在這一帶有頭有臉,更是一個幫會的龍頭老大,在黑白二道里非常吃得開,否則也不能在這三年來,保得住憐秀秀清白之身,但亦得罪了很多人,最近更因此事與一個連他也惹不起的人反目,使他極為心煩,可是這次龐斑前來,假若一切妥當,事後只要放聲氣出去,使人知道龐斑曾到小花溪一遊,包管自此以後,沒有人敢動他和小花溪半根毫毛,誰不怕這會惹得龐斑不高興?
眼前一花,一個雄偉如山、衣服華麗的男子,已卓立車旁。
龐斑雙目如電,掃過察知勤和他一眾最得力的手下,微微一笑。
察知勤雙腳一軟,跪了下來,眼角看處才發覺自己平時橫行市井,向以強構豪勇見稱的一眾手下,早跪滿身後,連頭也不敢臺起來。
龐斑環目四顧,讚歎道:“如此溫柔之琅,小中見大,大中見小,芥子納須彌,當非出自察兄的心手,未知是何人構思設計?”
察知勤想不到龐斑一上來便以此發言,而且明白地表示看不起他的‘心思’,卻絲毫也不感屈辱或不高興,囁嚅道:“魔師明察秋毫,小花溪乃根據秀秀小姐意思而建。”
龐斑有禮地道:“察兄和各位弟兄請起!”接著往最高的三樓一揖道:“秀秀小姐不愧青樓第一才女,請受龐斑一禮。只不知正門牌匾上‘小花溪’三字,是否也是小姐手書?”
“叮叮咚咚!”開始幾下箏音有如萬馬賓士,千軍殺,戰意騰騰,但接著箏音轉柔,便若畢生離家的戰士,心疲力累地想起萬里之外家中的嬌妻愛兒,和溫軟香潔的床鋪。
箏音悠然而止,突又爆起幾個清音,使人淨心去慮。
龐斑眼中閃過驚異的神色。
一把低沉卻悅耳之極的女音,從二樓敞開的廂房傳下來道:“貴客既至,為何不移駕上來,見見秀秀!”
龐斑一聲長笑,頻道:“有意思!有意思!”大步往主樓走去。
察知勤想搶前引路,人影再閃,黑白二僕已攔在前面,其中一人冷冷道:“察先生不用客氣,敝主一人上去便可以了。”
龐斑步上三樓,兩名小丫環待在門旁,一見他上來,垂下眼光,誠惶誠恐地把門拉開,讓他直進無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