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所謂流年,是一流到底,絕不半流而廢。
一個比孫傳庭更可怕的對手,即將出現在他們的面前,與之前的洪承疇、曹文詔、盧象升不同,他並非一個能夠上陣殺敵的將領。
他是統帥。
崇禎九年(1636),阿濟格率領大軍打進來時,崇禎非常緊張,但最緊張的人並不是他,而是張鳳翼。
張鳳翼,時任兵部尚書,他之所以緊張,是因為按慣例,如果京城(包括郊區)被襲,皇帝會不高興,皇帝不高興,就要拿人撒氣,具體地說,就是他。
更要命的是,崇禎老闆撒氣的途徑,是追究責任,具體地說,是殺人,比如七年前,皇太極打到京城,兵部尚書王洽就被幹掉了,按照這個傳統,他是跑不掉的。
但張部長還算識相,眼看局面沒法收拾,就打了個報告,說清軍入侵,是我的責任,我想戴罪立功,到前方去,希望批准。
崇禎當即同意,打發他去了前線。
但張尚書到前線後,似乎也沒去拼命,每天只幹一件事——吃藥。
他吃的,是毒藥。
這是一種比較特別的毒藥,吃了不會馬上死,必須堅持吃,每天吃,飯前飯後吃,鍥而不捨地吃,才能吃死。
對於張尚書的舉動,我曾十分疑惑,想死解腰帶就行了,實在不行操把菜刀,費那麼大勁幹甚?
過了好幾年,才想明白,高,水平真高。
如果自殺,按當時的狀況,算是畏罪,死了沒準撫卹金都沒有,但要上陣殺敵,似乎又沒那個膽,索性慢性自殺,就當自然死亡了,還算是犧牲在工作崗位上,該享受的待遇,一點不少,老狐狸。
這兄弟不但死得慢,算得也準,清軍九月初退兵,他九月初就死,連一天都沒耽誤。
他死了,也就拉倒了,可是崇禎同志不能拉倒,必須繼續招工。
但榜樣在前面,崗位風險太高,說了半天,也沒人肯幹。
左右為難之際,崇禎想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很孝順,曾三次上書,請求讓自己代替父親受罰,那是在他決心處罰楊鶴的時候。
他還清楚地記得這個人的名字——楊嗣昌。
楊嗣昌,字文弱,湖廣武陵人,萬曆三十八年進士。
崇禎見到楊嗣昌時,很憂慮。
局勢實在太差,民軍鬧得太兇,清軍打得太狠,兩頭夾攻,東一榔頭西一棒,實在難於應付,如此下去,亡國是遲早的事,怎麼辦?
楊嗣昌只說了一句,一句就夠了:
“大明若亡,必亡於流賊!”
如果你仔細想想,就會發現這句話實在準得離譜。
按照楊嗣昌的說法,清軍或許很強,但短時間內,並沒有太大威脅,但如果不盡快解決民軍,大明必定崩潰。
簡單地說,就是先解決內部矛盾,再解決外部矛盾。
為了實現這個意圖,楊嗣昌還提出了一個計劃,這個計劃在歷史上的名字,是八個字:四正六隅,十面張網。
四正,包括湖廣、河南、陝西、鳳陽,六隅,是指山東、山西、應天、江西、四川、延綏。簡單地說,這個優秀計劃的大致內容,是一部垃圾電影的名字——十面埋伏。
它的大致意思是,全國範圍內,設定十個戰區,四個主要,六個次要,只要發現民軍出現,各地將聯合圍剿。簡而言之,就是劃定管轄範圍,在誰的地方出事,就讓誰去管,出事的主管,沒出事的協管。
聽完楊嗣昌的計劃,崇禎只說了一句話:
“我用你太晚了!”
對於這句話,朝廷的許多大臣都認為,是徹徹底底的胡扯,無論是楊嗣昌,還是他的那個什麼十面埋伏,都是空口白說,毫無價值,在他們看來,楊嗣昌同志將是第三個被幹掉的兵部尚書。
然而他們錯了,如果說在當時的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夠拯救危局,那麼這個人,只能是楊嗣昌。
兩年後,只剩十八個人的李自成,和束手投降的張獻忠,可以充分說明這一點。
所有的轉變,都從這一刻開始,魏忠賢、清軍入侵、民變四起,朝廷爭鬥,緊張,痛苦,毫無生機,但始終未曾放棄。
或許崇禎本人並不知道,經過長達八年暗無天日的努力,他即將迎來大明的曙光。
放他去!
崇禎死前,曾說過這樣一句話:諸臣誤我!
對於這句話,大多數人認為,是在推卸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