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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麼都知道,或許就是知道得太明白了,這才無言。
追問只不過是把兩個人都清楚的難堪事實全都掀開,連最後的體面也無法維繫。
何必呢?
“我知道了。”她說。
其實她有那麼一刻希望自己什麼也不知道。
不知道他的選擇,不知道他的取捨,不知道他最後的體貼,就像個懵懂又無理取鬧的小孩子,蠻橫地追問到底,偏要強求。
可她早已不是小孩子了。
聞盈垂眸。
他們相對無言地站了很久,秦厭一直看著她,很多的無言。
但聞盈沒有看他。
她在一片沉默裡開口。
“那我先走了。”她說。
秦厭攥緊指節。
“好。”他說,竟然笑了一下,可看起來比眼淚更苦澀,“我送你到樓下。”
“不用了。”聞盈偏過頭。
但秦厭還是沉默地跟在了她身後。
聞盈抿著唇越過半個會議室。
她沒有轉頭,她此刻一點也不想看見秦厭。
即使她不回頭,也能想象秦厭現在的樣子。
沉默著凝視,眼瞳幽黑,好像藏著很多事,那麼複雜。
他有很多很多心事,也有很多很多體貼,或許還有很多很多潛藏著的情緒。
但他什麼也不說。
有時候她真的、真的很討厭他這個樣子。
她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落裡體面收場。
他不說,她就體貼地不問。
可是當聞盈的手握在門把手上,冰冷的觸感一瞬分明,這一刻,她偏偏這麼想“不體面”一次。
聞盈猛地轉過身,她看見秦厭微怔裡帶著不可思議的驚喜的眼神,但她全不在乎,也沒空琢磨,那都不能分走她的注意。
她只是站在他面前,眼裡是跳動的火光。
“給我一個解釋。”她說。
她需要一個解釋,一個來自他的回答。
不是心照不宣的沉默,也不是彼此緘默的體貼,她就要追根究底,她要他親口把每一句話、每一個理由都完完整整地說出來,哪怕到最後只剩難堪。
她是需要他的解釋的。她不是不在乎。
她只是一直在等他願意說,可好像總也等不到那一天。
兜兜轉轉這麼多年,她終於問出口。
太遲了,她想,但還是要問。
“秦厭,”她重複,“解釋給我聽。”
秦厭幽黑的眼瞳緊緊地盯著她,目光裡湧動著複雜的情愫。
他忽然很想伸手撫一撫她的臉頰。
其實有那麼一瞬間,他所有複雜考量都忘卻,只剩下她轉身時的莫大驚喜。這一刻他不想去想秦氏集團,也不想去思考未來會怎麼樣,只想攥住她的手,緊緊摟住她。
手在身側已然抬起。
可最終又放下。
他挪開目光,苦笑。
“對不起,”他說,“我有必須留在秦氏的理由。”
不僅僅因為這是他們家的產業,也不是因為無法割捨這樣龐大的財富,而是因為這是傳承自他最重要的長輩的心血。
“我父母一向不和,對我要求都很高,和他們相處其實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再加上我母親有段時間精神狀況非常差,恨不得我消失。”秦厭頓了一下,“所以我爺爺把我接走,對我來說是整個童年最值得感激的事。”
其實故事說穿了也很俗套,但故事裡的人也就只有這麼一次聽起來俗套的人生。
“如果一切都好,我父親最終把秦氏集團交到誰的手裡都可以,我不在乎。”他說,笑了一下,沒什麼情緒,“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消失。”
他做不到。
所以哪怕他對秦氏現在的困境並沒有信心,哪怕他並不敢對未來抱有樂觀,哪怕他知道這樣的選擇最終很可能是飛蛾撲火,最好也不過是在爛攤子裡苦苦支撐,他也只能咬著牙往下走。
秦厭看著她,勾了勾唇角,沒有半點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