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洪年說:“我這不是快退休了嗎,不想再拉扯徒弟,再說馬來順剛到廠裡來一年,他跟別人的情況不一樣,沒人願意收他當徒弟。”
初迎來了興致:“他的情況怎麼不一樣?”
“笨手笨腳,不機靈,學不出來,別說老師傅,有點手藝的都嫌他笨不願意帶他,你看我收得那些徒弟哪個不是特機靈的,任福興都當副廠長了,等老廠長卸任,下一任廠長肯定是他。”
說起這個最有出息的徒弟,方洪年格外自豪。
方洪年是餑餑廠裡水平最高的老師傅,手裡掌握著各種各樣的點心方子,在糕點製作上就是絕對的權威,製作流程、工藝把控、口味把關就連廠長都得聽他的意見,只是他毫無管理才能,要不也不至於只是個拿最高工資的普通職工。
姜鐵梅也希望方洪年收下這個徒弟,就說:“我就不信誠心想學做糕點還有學不出來的,就像做飯,就是熟能生巧的事兒,但凡用點兒心都能做得好。”
初迎心說可真不一定,她從孃家還有婆家都沒啥做飯的機會,到後來分開單過她做飯也不好吃,怎麼練都練不好。
方洪年說:“你以為做點心有多容易呢,做糕點的好多都聽說過我,收這樣的笨徒弟壞我名聲,到我退休都帶不出來,到時候他跟人說是我徒弟,別人得笑掉大牙。”
“哪有那麼多講究,他幫了初迎大忙,人家就想認個師父,你就收了他吧,咱們也得講點良心,要是我早就收人家當徒弟了。”姜鐵梅說。
次日,方洪年做桃花酥的時候又聽到老師傅呵斥馬來順,對方說:“桃酥是最簡單的點心你都做不好,咱們廠的桃酥都是低溫慢烤,你看你烤的這是啥?又乾又硬,這桃酥沒法出廠,得從你工資里扣錢。”
馬來順低著頭搓手非常抱歉地說:“對不起,我又把溫度調高了一點。”
“扣你工資也活該,你看你浪費了多少材料,這些桃酥都得作廢,你看看你連桃酥都做不好,還能學別的嘛?以後不如你就幹搬運、打包這些活兒,還能發全額工資。”
“曹師傅,我想學做糕點,我會好好學。”馬來順就想學點手藝,他讀書少,初中都沒讀完,好不容易進了點心廠,很想學一技之長傍身,生怕自己被分配去做搬運。
“這話我聽得耳朵都長繭子了,不能學就別勉強,乾點別的也照樣拿工資。”對方的語氣很不耐煩。
方洪年平時覺得司空見慣,今天動了惻隱之心,實在看不下去,走過去掰了點桃酥嚐了嚐,又說:“曹師傅你也別動氣,馬來順以後是我徒弟,我來教。”
他也不想收這個徒弟,有些年輕人一進廠就上手特別快,馬來順上手實在太慢,但姜鐵梅說得對,馬來順幫了初迎的忙也就是幫了他的忙,他還誠心拜師就姑且收下他。
馬來順又意外又驚訝,半張著嘴看向方洪年,半天沒反應過來,曹師傅也同樣吃驚,看了看方洪年,看他很認真不像隨口說說,又罵馬來順:“你愣著幹啥,傻了吧唧的,方師傅說收你當徒弟。”
馬來順半天才反應過來,眼眶紅紅的,叫了聲師父,下意識地想要就地跪拜,被方洪年一把拉住說:“現在啥社會了,不興這一套,你可別跪,我怕折壽。”
“師父。”馬來順聲音哽咽。
實在不敢想廠裡水平最高的老師傅願意收他當徒弟,剛才還覺得看不見出路,現在只覺得整個世界都開始接納他。
曹師傅不太確定地問:“老方,你真要收馬來順當徒弟啊,他可不是一般的難帶。”
方洪年說:“我看他挺虛心,從來不偷奸耍滑,就先收下他。”
“你先跟我學和麵吧,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你來了也一年了,只要你失誤做壞的糕點都得你拿工資賠償。”他又對馬來順說。
馬來順歡歡喜喜地說:“我一定好好學。”
曹師傅說:“老方,你可得悠著點,可別讓他做太複雜的,要不把工資賠沒了還不得喝西北風。”
方洪年又叮囑自己新收的小徒弟:“你做的糕點要是能符合廠裡標準,你就可以對外說是我徒弟,要不你別說是我徒弟,你說我也不認。”
“知道了,師父。”馬來順態度恭謹。
以後他也是有師父的人了。
這件事轟動全廠,手藝最好的方師傅收了個關門弟子,竟然是廠裡最笨的。
多少新人想當方洪年的徒弟,沒想到這個最笨的走了狗屎運,當上了方師傅的徒弟。
“自己多用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