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救命啊!來人救命啊!有人落水了!快來人哪!”然而山谷空寂,沒有人聽到她的喊聲。
失去了兩個孩子,已經絕育了的程程母親,在熬過了無數個撕心裂肺的日日夜夜後,花上數千元錢做了輸卵管重接手術。第三年,歷經生命的又一次大痛,母親含淚再產下一子。
兩口子考慮到在打工處已好不容易成為企業骨幹,打算再掙夠兩年,用攢下的錢在城區買下一套房子,就帶兒子進城裡生活。為了防止孩子在鄉村又出危險,兩口子在鎮上買了一棟房,上面讓奶奶帶孩子住,下面出租。安排好一切,兩口子又出門了。
在奶奶的照顧下,孩子聽著樓下汽車的鳴叫,看著眼前穿梭的人流,一天天長大了。兩年後,就在外出打工的母親回家來看兒子的那一天,母親進門放下行李就找孩子,兒子不在屋裡,母親又走出家門,四下觀望。隔著花壇,母親看到了兒子,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兒子在轉過花壇時,被急速行駛的汽車碾在車輪之下……
“一家四子遭水淹車輾”這個家庭悲劇,是2006年7月底從一縣婦聯的材料中獲知的,筆者隨即前去調查。那時,離這家最後一個孩子出車禍喪生還不到兩個月。因為不能去加深其父母親的悲痛,所有的情節我都是透過間接走訪孩子的同學、班主任老師、親戚鄰居和所在村組幹部獲知的。
為了這個調查最後一次踏上這塊土地,是2006年農曆的最後一天。大年三十,本是農家習俗趕在新年前擺酒敬諸神、辭舊迎新的日子。來到這個尋常得在中國鄉村版圖上隨處可以看到的鄉村,呈現在眼前的是一派祥和氣象,喜慶的鞭炮聲一直在不停歇地爆響。陰了好幾天的太陽,也從早天的細雨薄霧中露出臉龐,給田野鍍上了一層暖暖的亮色。上午九時三十分,我來到這家門前,想看一眼一直沒有見過面的孩子父母,但大門緊閉,裡面寂靜無聲。庭院雜草叢生,後面的菜園裡,幾畦過冬的菜類擠在蓬勃的雜草間,自生自滅。只有歇在枯枝上不時被鞭炮驚飛的幾隻鳥兒,在“嘰咕嘰咕”鳴叫,像是在說:“悽苦、悽苦。”
花樣孩子的草樣年華(10)
緊挨著這戶人家,還有兩家門戶半開半合,聽不到半點人聲,顯然是仍在外奔波,未能趕回來過年。再往前走,則是一戶場面格外熱鬧的人家:高大的樓房被粉刷一新,鋪上了水泥板的場院裡,擱兩張牌桌,大人小孩散坐其間,喧譁聲不斷。門楣上一副燙金對聯格外醒目:“種棵搖錢樹搖錢,買個聚寶盆聚寶”,橫批:“日進斗金”。顯然,這是一戶打工攢了些錢回來吃團圓宴的人家。就在他們家不斷燃放的鞭炮聲中,一個老太太走進我的視野。她帶著個約兩歲的男孩出來撿拾這家人未燃盡的鞭炮,男孩子將撿拾到的一顆顆炮仗放得砰砰地響,嘴裡還在不停地喊著:“外婆看;外婆看。”外婆沒有去看。外婆的視線停留在遙遠的村口。我知道,在農村,還有許多這樣的老人,只要兒女們沒有回來,他們顫巍巍的雙手既要撐著自己說不定哪天就會停頓下來的年邁日子,也還得承載住孫子對未來的歲月無限熾熱的希望與夢想。
似乎是受到了孩子笑鬧聲的感染;一對肩挎揹包從我身邊走過的中年夫婦慢下腳步來。女的不時調轉頭,痴痴地朝孩子觀望,男的也不時回過頭,但他只是掃一眼孩子,便拉著女的往前趕。
轉眼就到了三個小孩的墳地。見墳地野草上彷彿剛被人添上的新土,回想起剛剛過去的夫婦,我猛然驚覺:那擦身而過的揹著行李的中年男女,不就是三個孩子的父母嗎?可我始終不敢追隨上前,我怕自己稍有不慎就會觸碰到他們永遠結不了痂的傷口而讓它們再次淌血。低頭望著孩子們的小小墳塋,耳邊轟響起在不遠的學校曾經聽到過的嘰嘰喳喳的笑鬧聲,這種無邪的笑,此時以從來沒有過的銳利刺疼著我的心,想必也將永遠地疼痛在這對父母的心間,伴隨著他們傷痕累累一輩子。
“家鄉近,夢鄉長。心中有尺為誰量?秋風又掃中原月,片片相思片片涼。”(《桂殿秋?中原秋月》)這些父母本是為了兒女有一個好的生活環境和教育環境而長年奔波在外,吃盡苦頭受盡勞累,卻萬萬沒有想到,興家的夢圓了,有了不菲的收入,蓋起了氣派的樓房,而樓在人空,傷心父母又有幾個願意回到傷心之地?
罪惡“伊甸園”
在留守兒童面對的諸多的傷害中,性傷害所佔比例之大,型別之多,讓我不得不專列一節來敘述,尤其是女孩子,性傷害幾乎是她們面對的最大危險。
毋庸諱言,大量留守孩子的生活基本上處於鬆散無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