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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立春頭一日，一架空客a321neo飛越六千多公里，抵達歐洲中南部的內陸國。

&esp;&esp;下午時分，施韋夏特機場迎來幾位亞裔旅客。

&esp;&esp;齊詩允挽著方佩蘭，對隨處可見的德文提示感到好奇不已。雷耀揚與同行律師走在母女二人身側，正跟前來接機的負責人商議入住事宜和各項行程。

&esp;&esp;航站樓外天空灰濛，細鹽般的雪粒灑落。

&esp;&esp;走出大廳，一股簌簌寒風撲面而來，令方佩蘭的思緒瞬間倒轉至一九七四年那個冬天。

&esp;&esp;漫天飄飛的雪，令她驀然想起從大陸返港那架客機上發生的一切，想起在她日漸模糊的記憶中，齊晟那張依舊清晰俊美的臉。

&esp;&esp;在雷耀揚與幾個鬼佬說話的間隙，她看向女兒低聲感慨：

&esp;&esp;“囡囡，我頭次見到下雪…還是你七歲那年同你爸爸一起去北京。”

&esp;&esp;方佩蘭凝望飛旋而落的晶瑩觸景生情，其實當時對於年幼的女兒來說，那是一趟算不上愉快的旅途。

&esp;&esp;她很清楚當年內地時局何其複雜艱難，若不是因為那個沒落家族中還有一些需要齊晟出面解決的祖產分配問題，他也並不想帶著她們不遠千里跑這一趟。

&esp;&esp;但即便他已經是有所成就的富商，可大陸方面為避免國黨「漢奸走狗」勢力偽裝滲透，一家叄口的舉動都受到嚴密監視，不論走到哪裡都需要向公安部門報備，重重關卡限制令人感到窒息。

&esp;&esp;那個北風蕭索的冬天，在回程頭一日下起鵝毛大雪，而次日返港的客機又在高空中被亂流侵擾。

&esp;&esp;當時齊晟捨身忘我護住她們母女的模樣還封存在記憶裡，年幼的女兒被嚇得大哭，但在那近乎生死攸關的時刻，她切實感受到他對自己前所未有的愛和保護，霎時間令她眼角浮湧熱意。

&esp;&esp;儘管對丈夫的過往仍保有猜忌，但她也常常在想…自己在那玉質金相的男人心中，也是擁有一席之地的吧？

&esp;&esp;“嗯…都過了二十多年了，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雪。”

&esp;&esp;齊詩允喃喃回答，想起父親，心底生出一股酸澀。

&esp;&esp;說完，她只是笑著替阿媽把脖頸上圍巾又整理了一下，儘量捂得更嚴實些，不想讓她受冷風侵襲。

&esp;&esp;如果顏色算得上一種記憶，那麼她對於當時大陸的視覺印象只有大片的藍灰，與自己出生地的繁華精緻色彩斑斕完全不同。

&esp;&esp;七十年代的內地還在文革浪潮中倒行逆施，與早已經濟騰飛的香港有著天壤之別。那座飽經滄桑的皇城，看不見她習以為常的高樓大廈，滿街腳踏車叮鈴穿行，遼遠的鴿哨也會偶爾在她的回憶碎片裡發出聲響。

&esp;&esp;父親的仇恨她銘刻在心，沒有一日忘卻。

&esp;&esp;照目前形勢來看，程泰已是日落西山，等待這麼多年的機會正在慢慢向她靠近。雖然現在雷耀揚不計後果幫她全力承擔，但這件事歸根到底與他無關…

&esp;&esp;齊詩允深吸一口冰冷空氣，試圖讓自己保持清醒。

&esp;&esp;“詩允，上車。”

&esp;&esp;雷耀揚寬厚的手輕輕扶在她肩膀，思緒被他的話語聲打斷，眼看幾件行李已經被裝入後備箱。

&esp;&esp;須臾，接機的兩輛黑色平治緩緩駛離施韋夏特機場，開啟在陌生國度的新年之旅。

&esp;&esp;雪勢漸大，幾艘遊船在蔚藍色水面迎著寒風穿行，兩輛車順著寶石般閃耀的多瑙河畔一路往市中心方向。

&esp;&esp;途徑鑄有施特勞斯金色塑像的城市公園，齊詩允從窗內向外好奇張望。

&esp;&esp;遠處聖史蒂芬教堂塔尖聳入雲霄，新古典主義與巴洛克式的各種精緻建築在繁華中巍峨佇立，彷彿能看到茨威格文字中所描述的黃金時代躍然眼前。

&esp;&esp;這座城市規劃井然有序，街道寬闊整潔，昔日奧匈帝國的輝煌仍有跡可循，四朝古都磅礴氣勢依舊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