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招牌霓虹燈管又熄滅了幾盞,喧鬧的基隆街經歷了一天的疲憊也逐漸安靜下來。
齊詩允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她越來越搞不懂雷耀揚的心思,幾周前還恨不得在那燈塔內將她大卸八塊,昨晚卻變得格外溫和,讓人完全看不出他英俊皮囊下的那份陰狠毒辣。
那支鋼筆她反覆檢查過,就是很平常的貴价書寫工具,14K金尖,活塞式上墨,筆尖鋒利氣勢十足,一看就是能寫出好字的筆中精品。
但是雷耀揚為什麼要把這筆放在她的包裡?
現在她都不能準確定義出現在與他的關係,說是熟人,那算不上,說是朋友,那更不對,若說是仇人…好像更貼切一點。
總而言之,這個莫名其妙的「禮物」,還是要退還給他。汽車修理費十萬,她付不起,那就連車一起送還,反正他們也沒有寫過什麼紙質憑據,她也能學學黑社會耍無賴。
晨起對鏡化妝時,齊詩允發現自己黑眼圈深了兩度,用粉底勉強能遮蓋住,凌晨兩點才混沌入睡,和之前在新聞部工作時紊亂的生物鐘完全不同,最近少睡幾個鐘頭都困到不行,現正擠在過海九巴上呵欠連天。
接近中午,週刊副主編鮑國明拿著幾迭資料放在齊詩允桌前,頭頂上本就不太富裕的幾縷頭髮勉強梳到一側,顯得整個人滑稽又好笑,這樣一對比,新聞部主任鍾安林雖然胖了點,但也帥過眼前這位。
“Yoana,你明天去一趟沙田,Josie生病臨時請假,「杯王」的專訪就交給你。”
辦公室眾人聽到這句話,全都不約而同的扭頭看向正寫稿的齊詩允,一副都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得到這個臨危授命的通知,齊詩允卻完全笑不出來。
因為「杯王」簡炳馳在馬評人屆是出了名的難搞。
他曾五次獲得冠軍練馬師榮銜,戰績輝煌,目前勝出逾六百二十場頭馬,但為人性格高傲,自大又愛炫耀,而且舉止浮誇又時常語出驚人,在齊詩允進入馬經週刊這段時間也對他有所耳聞,因為大家對簡炳馳風評實在不怎麼樣。
馬經週刊向來都是陽盛陰衰,在齊詩允進入部門之前,Josie梁嘉怡是週刊裡一眾單身男士主動獻殷勤的物件,她父親是香港賽馬會高層,也是報社股東之一,進入週刊也是依仗這層關係,平時工作也大都是敷衍了事,幾位主編也不好多說什麼。
但自從齊詩允調換進週刊後,風向有變,備受男士追捧的梁嘉怡覺得地位受到威脅,時常明裡暗裡在工作上故意為難她這個「後輩」,簡炳馳臭名遠揚,早就安排給梁嘉怡的專訪現在又突然交給齊詩允,這種「巧合」簡直不要太明顯。
“還有啊,明天穿得正式點,不能像平時這麼隨意。”
鮑國明臨走之前,留下這句意味深長的話,現在整個部門除了花瓶梁嘉怡,齊詩允的靚麗模樣也不知不覺間俘獲了一群男人,且她的工作態度不知道要比那位「關係戶」認真多少倍,只希望簡炳馳能在這美人面前嘴下留情。
“…好,我知道了。”
齊詩允暗自嘆了口氣,一不留神就掉進別人預設好的陷阱裡,但是不答應還能怎麼辦?
下班後,齊詩允沒有回深水埗,約了Wyman在銅鑼灣附近吃晚飯,順便買了一雙明天採訪要穿的高跟鞋,因為之前呆在新聞部需要常年在外奔波,幾乎用不上。
依稀記得上一次穿高跟鞋還是大學時的聯誼會,但當時她舞步笨拙,還不小心踩到舞伴好幾次。
現在為了採訪一個風評不怎麼樣的中年男人,還要特意花錢準備,真是有夠衰。
“小姐,你有心事啊?”
見齊詩允一臉慘淡愁雲,Wyman飲完杯中凍檸好奇開口問她。
“沒…想到明天的專訪就煩。”
“你個嘴這麼奄尖,我都要替那個「杯王」擔心囖。”
齊詩允斜睨了身旁男人一眼,說起刻薄,有時覺得Wyman更勝過她。
他就好了,心裡有什麼不爽就寫歌詞讓別人唱出來發洩,她卻只能被任意調遣,連直抒胸臆揭發醜惡的自由都被剝奪,成天和馬屎打交道。
“要是得罪了他丟了飯碗我就賴在你家,你養我一輩子。”
齊詩允睨了Wyman一眼,拿過他手裡的Marlboro掏出一根點燃,吞雲吐霧間,想起另一個人的身影。
“養你沒問題囉,只是現在你工作這麼閒,不考慮拍拖?”
“和誰拍拖?跟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