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缺二刻,紙飛龍落在了揚州紫林鎮外。
這裡的紫荊花朵正盛開,如繁複的紫色錦緞。月色猶濃,四下裡一片安靜,令狐蓁蓁踏著綿軟的落花,慢慢往前走。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開滿紫色花朵的樹林,她隱隱覺著自己又想起了什麼,那時的她似乎並非抱著期待喜悅的心情去見大伯,心裡是前所未有的謹慎與巨大的疑惑,她的步伐遲疑而緩慢。
一路走進紫林鎮,天仍未亮,街上已有行人兩三,食鋪的香氣霧氣繚繞不休。
令狐蓁蓁憑著印象走,繞過兩條街,拐過三次彎,停在一家很小的客棧前。
是這裡。
打瞌睡的夥計一見她,立即來了精神:“姑娘要住店?快請進!”
令狐蓁蓁走進去環顧一圈,大堂裡空蕩蕩,一個客人都沒有。
“我要三樓最左邊的那間。”她記得大伯當時住那裡。
夥計奇道:“那是堆雜物的地方,不是客房,姑娘說的是旁邊那間?”
她沒回答,只丟下銀錢,徑自往三樓走。
可夥計說的沒錯,她記憶裡明明是大伯住過的那間客房,裡面積灰甚多,雜物滿地,根本不能住人。
令狐蓁蓁發了半日呆,忽聞銳利風聲在走廊上一掠而過,她兔子似的蹦著轉身,卻見秦晞披著頭髮,敞著外衣,一隻腳光著,一隻手裡拿著鞋,正殺氣騰騰地看著她。
“小師姐。”他喘息有些粗,“站著不許動。”
令狐蓁蓁迷惘地看著他咬牙切齒地穿鞋繫腰帶綁頭髮,太上脈離揚州千里遠,他不是不認路?怎麼找來的?以前也是,不管她去哪兒,他馬上都能找到,他是在她身上拴了根看不見的繩嗎?
眼看他拾掇好了朝自己過來,她下意識朝後疾退:“我、我是來找大伯……”
秦晞二話不說提著腰把她扛起來,她肚子重重撞在他肩上,痛得聲音都變了:“你……”
“長老們已經派人來抓你了。”他冷冷打斷她的話,“這趟回去,少不得要上一次冰獄峰。如今你的處置權歸我,你再說一個字,就在上面多待一天。”
為什麼?!
令狐蓁蓁憤怒了:“我不回去!”
秦晞毫不留情:“好,多四天。”
他一腳踹開客房門,冷電如白龍般竄出,繞牆纏了三道,這才把她丟下地,卻不看她,徑自走去床鋪,往上面一坐。
過了半晌,他才扶著額角抬頭,視線只急促地在她臉上貼了一瞬,又急急避開,低聲道:“小師姐,師弟半個多月寢食不安,又連夜千里迢迢來抓你,實在累得夠嗆。你不要說話,師弟調息片刻,有任何事,回去說。”
說完,他連鞋也不脫,直接倒在了床褥上。
令狐蓁蓁站在客房正中茫然環顧四周,糾纏在一處的冷電無聲無息地朝她傾吐電光,床上的秦元曦動也不動,抬了只胳膊擋在眼前。
用手擋著也沒用,她看見了,他眼底濃厚的黑影,必是累到了極致。
肚子開始疼,從見著他開始,越疼越厲害,有滾燙的東西流出來,有冰冷的東西灌進去。
如果靠過去,像是再也還不清一樣。
可是,如果還清了,是不是可以重新開始?她不再是那個搶寶貝的惡人了,他也不用日日懸心,那些萬物皆生輝的日子還是可以繼續下去,對不對?
令狐蓁蓁慢慢走近床鋪,猶豫了很久,輕聲叫他:“秦元曦,我可以……”
秦晞驟然揚手,一道清光劃過她喉嚨,她只覺嘴唇在動,聲音卻發不出來,正錯愕時,腰帶被他一拽,俯跌在他
身上。
他一手環著她的腦袋緊緊按在胸前,手掌蓋在她面頰上,聲音很低,胸膛微微震動:“我不想聽你說話,只要跟我回去,很快你就會忘掉不愉快的事情,以後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他的雙臂越收越緊,像是要把她抱碎,令狐蓁蓁被他抱得喘不過氣,痛苦地蠕動著。
什麼叫忘掉不愉快?他的話莫名讓她打寒戰。
頭髮被他輕輕撥開,額上涼涼的,他猶帶夜露般的嘴唇在上面吻了一下,聲音輕而緩:“小師姐,別動了,睡吧。”
最後兩個字像有靈氣灌注一樣,鑽入令狐蓁蓁耳內,不受控的睏意團團襲來,她默默墜入夢鄉。
又是那座沒有盡頭的橋,過往雲霧攢動著,一個個爭著向她吐露曾經。
令狐蓁蓁看見了很多個自己,練飛刃的,引來天雷地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