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閃爍,水聲輕響。
釘子恍惚地看著客人在自己眼前消失。
雨水滲進了土裡,但水裡帶著的血跡仍凝結在土上。
上海地下黨總部。軍統們仍在搜尋,從院裡到屋裡,從一樓到二樓。
地溝蓋輕動,客人鑽出,第一眼看見的就是盧戡的屍體。他剛把地溝蓋合上,幾個軍統過來搬動盧戡的屍體。客人低頭,他幫著軍統們搬起盧戡的一條腿,藉此混過一段。
劉仲達正坐在那裡由軍統包紮傷口。客人上樓,和搖搖欲墜的靛青交錯而過。
軍統們在屋裡搜查,但他們還沒能發現密室的機關。
客人走過去,堂而皇之地摁動了機關,門軋軋升起,他在眾目睽睽之下進去,關門,反鎖。外邊響起紛沓的腳步和砸門聲。客人打量著這房間,密碼機已經被毀,電臺仍在,韓馥仍伏在電臺上。外邊已經傳來槍聲,門上出現幾個凸痕。客人置若罔聞,他走向韓馥,儘可能輕柔地將那具屍骸抱開。然後他坐下發報。明碼,只有兩個字:驚蟄。
外邊的槍聲已經是連射,門鎖處密集的彈痕,一發子彈透門而入。客人坐著,看著電臺上那一窪韓馥的血跡。他靠在椅子上,悵然若失地拉開了衣服。兩個手榴彈貼身系在他的頸根,引信都截短到了一拉即炸的程度。客人一手握住了一個,他微笑,像是握住了生命的保證。
彈頭在金屬的密室門板上飛濺。靛青的手下掄起大錘對著被打成蜂窩的門鎖處狠捶。鎖終於落地,軍統們撞門蜂擁而入,十幾支槍口對準了站在屋角拿著水瓶倒水的客人。
客人看他們一眼,繼續倒水,然後開始喝水。
靛青猛咆哮了一聲:“抓住他!吐出來!”前一句對手下,後一句是對客人。
一群人衝了過去將客人壓倒,毆打。
靛青蹲下,拿起一團剛從客人嘴裡挖出的東西,那幾乎已經是一團紙糊。他的手在發抖,他瞪著那個被壓制得動彈不得、卻衝他微笑的傢伙,他很想把他砸成糊。
橙黃在搜尋電臺。
“別碰那個。”客人說。
橙黃狐疑地看了看,對方的表情就像告訴他腳下有個坑。靛青正竭力想把那團紙糊展開成一張完整的紙,他仇恨地瞪客人一眼,示意橙黃繼續。
客人很引人注目地先蜷成了一團。
這讓動電臺的橙黃也存個心眼,下蹲,先用槍捅了一下。
爆炸,電臺在眾目睽睽下炸成了零件。
靛青手中的那坨紙糊十分不幸地一分為二,他怒喝,把紙糊丟給部下,開始連打帶踹地毆擊客人。
客人沉默地忍受著,不忘善意地提醒了一句:“快燒光了。”
靛青這才注意到在爆炸之後燃燒的電臺,那種燃燒是不正常的,易燃品加上了紙張才能那麼燃燒。靛青猛醒之後伸手到電臺的殘殼裡去搶,但現在能撈到手的只是滿把紙灰。靛青回頭,眼珠瞪到快要爆掉,他從手下手裡拿過自己的槍,疑惑而憤怒地盯了客人半晌,掉轉槍口,用槍托狠狠砸向對方的額頭。
靛青坐在天井裡,絕望地看著陰霾的雨後天空。那兩團被珍而重之保管起來的紙糊的內容已經查明,不過是當天的報紙。靛青茫然地問:“這趟死了多少人?”
“共黨擊斃十一人,生逮一名;中統擊斃十五名,生逮五名……”橙黃回答。
靛青開始大叫:“這不是戰績!他們死得越多我們越倒黴!”
“站長。”劉仲達挪過來。
靛青轉身看一眼剛包紮完畢的劉仲達:“滾開!我不會殺你。你活著比死了更難受,我活著比死了更難受,劫先生會讓我們活著比死了更難受。”
“站長。”劉仲達像一條蠕蟲在拱動,“那個人,可能是……”
“是誰?”靛青簡直是窮兇極惡。
劉仲達沉默地看著客人。客人正在軍統的毆擊下被打倒又爬起,爬起再被擊倒。
靛青一記耳光扇了過去:“可能是誰?!”
“盧戡一直在保護他,包括拿肉身擋住子彈。”劉仲達囁嚅指著盧戡的屍體,吞了吞口水後說出了他的猜測,“他可能是零。”
靛青愣了一下,怒氣和絕望忽然飛了,他看了看劉仲達,看了看那名共黨,看了看副站長橙黃。
橙黃開始背誦爛熟於心的資料:“零,共黨特工序列並無該編號,該編號是我方於十三年之前給的。該編號男子於是年行刺劫謀先生。劫先生至今遇刺二百一十七次,零編號男子是最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