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在軍統內部給出的賞格僅次於修遠。這次行動,除卅四之外只有一個人知道自己的存在,儘管自己並不知道那人是誰。但是,如果有人叫自己零,要麼準備好絕對地信任他,要麼該找個儘量痛快的辦法死掉。零擦了擦汗,這裡並不熱,整個大堂裡只有他一個人流汗。他撿起掉在桌上的窩頭,慢慢地掰下一塊,放進嘴裡,卻沒去嚼。
阿手奇怪地看著他。
湖藍終於把嘴裡的東西嚥下去:“凌琳是你什麼人?”
零掩飾著自己的訝然,快跳出胸腔的心臟慢慢回到了原位。他開始慶幸,如果同桌的阿手是個軍統,那麼他該算已露出破綻。
“不認識。”零說。
“不認識?”湖藍笑了笑,“紅色劇社的客串演員,在延安待了不到一年,某月某日你們在北郊荒山偷情,被延安反特部門抓獲。”
“泛泛之交。我快忘了。”
“很會保護人嘛。你怕關心她給她帶來禍事?”湖藍刻意停頓了一下,他想好看零的反應,“她是我們的人。”
“胡說八道要有個限度。她跟你我的世界沒有半點關係。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大家都一樣,你騙不過我,我也瞞不過你。”
“對不起,光想讓你吃驚來著。你自稱信仰堅定的共黨,其實堅定的首先是你這個人。”湖藍真是一副道歉的樣子,“其實她是上海大亨簡執一的獨生女兒,她的名字也不全然是假,真名是簡靈琳。她跟這事沒有關係,早幾天已經過關,現在可能已經回到上海。你知道,衝她的父親,我們並不想盲目樹敵。”湖藍笑得甚至有點友善。
零也只好點了點頭:“謝謝。能知道熟人的訊息還是好事。”
“那現在來說你吧,李文鼎同志。你於一九三六年十二月五日,雙十二的前一個星期到達延安,認真地說是爬到了延安,目擊者還以為是長征沿途埋下的死人還魂了。你住進了紅軍醫院,兩星期後就從醫院消失了,一個月後小學教師李文鼎出現在延安,無黨派人士,無政治傾向,共產黨人覺得你沒什麼上進心,保守派覺得你太多新派思維,你跟人不親近也不疏遠,不算招人喜歡,跟你的革命同志馬督導比起來又不算討厭,如果我們攻佔延安,你會是最後一批被懷疑為紅色特工的人。”
零因為他最後一句話而笑了笑。
“好吧,明面上的戰事跟我們沒相干,我們只說我們世界裡的事情。”
“鉅細無遺。我們也一直對軍統投入十幾萬人力建成的情報網路表示佩服。”
“沒有我最想知道的。在爬到延安之前你是什麼?什麼東西讓你在你們的地盤上都不能做個冠冕堂皇的共黨?你那一身傷誰給留下來的?弄傷你的人會到延安追殺你嗎?殺了你之後他們也完了。你有那麼大價值?”
零沉默。
“連表情都不給一個,你就這麼對付統一戰線上的同志?”
“統一戰線?”零摸了摸後腦被槍柄砸出來的傷口。
“我向你表示歉意,劫先生則讓我向貴黨表示歉意,因為在上海的冒昧,那是幾個貪功心切的傢伙攪出來的。我們將會嚴懲這些破壞聯合抗戰的人。”
零沉默著繼續吃飯,他用這種方式來表示他不至於如此天真。
“我這樣向你表示歉意,在兩不管如果我不給你水,你會渴死,在三不管如果我們不給這位阿手老闆遞話,你會餓死。現在,你是不是很想出關?”
零的筷子停了,看著湖藍。
“我放你出關。你愛去哪兒去哪兒。”
“我想去敦煌。延安也有很多石刻,可看過莫高窟的人說那裡的飛天才真能飛天。”
“可以。”
“泰山也不錯。”
湖藍皮笑肉不笑地笑了笑:“看日出啊?”
“不是。聽說那裡的石階都已經被挑夫們踩出坑來了,我想看看人怎麼能用腳在石頭上磨出坑。”
“說真話呀,要不對不住我。”
“真話?好吧,哪都想去,可是最想回家。”
“說笑。幹我們這行的還能有家?”
“有啊,總有個地方讓你待得很安寧,你那地方總不能是你們劫先生身邊吧?”
湖藍忽然笑容褪盡,一個人能在半秒內做到這樣只讓人覺得兇狠。
“讓我覺得安寧的地方是一九三六年十二月五日我爬到的地方。謝謝你提醒,我都忘了那個日期。”零恬淡地笑著。
湖藍忽然覺得很煩躁,他轉開了頭,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