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俊終於拉著謝纓說完了,提議離開的最積極的是他,真離開時最遲疑的也是他,畏首畏尾瞻前顧後體現在他絮絮叨叨的話語上,著會兒就需要一個人堅定他的信心。 何婷婷受不了了,強硬地拽著他離開。 衛媛出奇的沉默。 顏舜轉過身向著密林走去,他的聲音太低太輕,以至於緊跟在他身後的佔歌都險些沒聽清,他說:"我也只想讓你離開而已。" 佔歌眼底劃過一抹狐疑,裝作什麼也沒聽見似的跟上了腳步。 山路難走,更何況這裡本就人煙罕至,細密糾纏的雜草藤蔓組成原始的障礙困住人的腳步。 顏舜辨別著方位,帶著他們找到一條劈砍出的小徑,痕跡新鮮,確實是不久前剛留下的,顏舜的話可信度上升了一個臺階,何婷婷幾人都默默鬆了口氣。 幸好他們都在顏舜的提醒下穿上了長袖長褲,但因為準備有限,裸露在外的臉頰、脖頸、腳腕等部位都難免被草木劃到,也許是心理作用,肌膚一陣瘙癢,溼濘的泥土,潮溼的環境,似乎每個角落都會鑽出小蟲子爬上人的手背。 再看顏舜,臉上包著面罩,褲腳都扎進靴子裡,手上戴著半截手套,手裡握著一根木杖,木杖的頭是一柄彎刀,既能敲打草叢,防止有隱蔽的毒舌,又能割開草木,簡單分割出一條路來。 "我還有三塊手巾,可以包在臉上。"顏舜看了一眼佔歌被樹葉梭傷的臉頰,在野外乾淨的布作用很多,比如包紮傷口。 衛媛放下護著臉的胳膊,兩個女生接過後都鬆了口氣,"多謝。" 還有一塊。 "給冠俊吧。"佔歌說。 冠俊又驚又喜,他預設這多的一塊是給佔歌的,不僅因為他年紀最小,也因為他那張臉如果傷了也太讓人心疼了。 "給我?真給我嗎?"冠俊有些忸怩地接下。 佔歌不知什麼時候從包裡拿出了一件純白的T恤,因為這段路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逃難,他們輕裝上陣,行李箱都丟在了村子裡,只帶上了一個包,裝著他們認為有用的東西。 他將T恤裁成兩塊,一塊分給了程盛。 程盛捏著手上柔軟的布料,摩挲了一下,系在了臉上,似乎還有淡淡的香氣。 眾人繼續上路。 "還在生氣?"佔歌順勢調整了位置,走在了程盛身邊問。 程盛愣了愣,反駁道:"我沒有生氣。" "那你從我們決定離開後就一直沒怎麼說話?"佔歌不信,"這可不像你。" 不知道哪個字眼戳到了程盛的神經,"不像我?我應該什麼樣?" 佔歌眨了眨眼。 程盛明知道不該問,也知道該遮掩過去,但這會兒偏偏倔強地想得到一個答案,但他也不知道想要什麼樣的回答,畢竟無論什麼回答,都不會是他。 神經大條的樂天派程盛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佔歌垂下眼,正思索著怎麼回答的時候,最前方帶路的顏舜開口,"前面會路過一片湖泊,我們在那歇一會,之後再走兩個小時,就可以準備紮營過夜,這就是今天的計劃,大家堅持一下。" 有了個目標,原本腳步拖拉沉重的眾人也都不知打哪兒來了勁,步伐都變快了。 被打斷,程盛反而鬆了口氣,也許有時候不知道答案才是最好的。 就當是自欺欺人吧。 佔歌反而決定回答,他聲音輕鬆地說:"以我們的關係,你怎麼樣我都覺得好,畢竟血緣是斬不斷的,不是嗎?" 好半天,程盛才悶悶地回答:"嗯。" 因為下半張臉被遮擋,程盛的神情陰晴難辨,佔歌恍若未覺,因為無論是喜是憂,是懼是怒,他要的只是"反應"而已,有反應代表在意,而反應的好壞無需在意。 步行了不知多久,眾人的精神和身體都無比疲憊時,顏舜忽然道:"到了。" 他們眼前一亮,有點武陵人來到桃花源時的感受,"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在叢林裡,密密的樹葉遮蔽天光,枝頭似乎都沉甸甸壓在心頭,而眼前宛若一面鏡子的湖泊無疑是舒朗開闊的,連帶著眾人的心情都輕鬆了不少。 佔歌卻覺得這裡帶給人的壓力遠比村莊更甚,叢林深處似乎有無數雙眼睛在暗中窺探,也許來自繁密枝葉間,也許來自幽深暗處,又或者來自…… 佔歌的視線落在湖面上,湖水裡他的倒影不那麼真切,一雙眼睛卻格外清晰,那熟悉又陌生的雙眼吸引著他向裡看、向深處看,好似要被吸進深淵裡去。 不知是誰向湖泊裡丟了一枚石子,波瀾驟起,倒影也碎了,影影綽綽,佔歌猛地向後退了一步,撞進一個寬闊堅實的胸膛,不斷尖叫的第六感攀登至一個高峰—— "怎麼了?離湖邊遠一點,掉進去會很危險。"程盛扶住佔歌的肩讓他站穩。 他關切的目光讓人心中偎貼,佔歌說:"嗯,謝謝哥,我會注意的。" "程盛!佔歌!快來看,這裡有塊石頭上面還刻了字。"冠俊在湖的另一側興奮招手。 佔歌感到握在肩上的雙手一緊,他抬眼看去,程盛神色如常,他說:"好啊。" 他看向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