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虞盯著看了半晌,一時有些入神,半晌之後方道:“大師,果然世間這許多怪異,昨晚是一個小小女童會邪術,今日卻是一隻蛇妖現身此間,當真是世道要變了麼?”
“自古以及今,生民以來者,亦有嘗見鬼神之物,聞鬼神之聲,鬼神之有,豈可疑哉?”跣足劍客掉了句文,卻舉頭望了望遠方,順著斗笠邊沿,依稀可見鬢邊花白的發須。“今日詭變陡生,此處非久留之地,公子,當速離為上。”
“對對對,趕緊走,此間當真邪門!”跣足劍客的話提醒了呂通,他看向那具蛇屍,心有餘悸地喊道,又轉頭叮囑那幾個衝入院中的門客:“準備車馬,打理行裝,帶上公子,速離此地!”
殷虞點頭表示同意,雖說他對怪異之事向來大感興趣,但甫見妖魔現身當前,心中畢竟還是緊張多於好奇的,況且連鄧大師這等不世出的武道奇人在立誅妖孽之後猶然這般提議,可見妖鬼魔怪之屬畢竟不可輕忽視之,只是在點頭的同時,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若是澤慈先生遇見此等妖類,不知會用怎樣的法術來應對……”
澤慈先生的存在是殷氏一族最大的秘密,甚至比鄧大師這些潛伏的神殺劍士還要神秘,殷虞也只是思緒一掠便即止住,自然也不可能開口提及,當下便要依言回室收拾一番,方一挪步,身邊軟玉溫香撞個滿懷,但見安婼熙笑盈盈眼波若水,只照在自己面上,殷虞又是心中一動:這安家小姐原以為只是自家貼上來的水性女子,卻怎麼見到那蛇妖竟能如此從容自若,她便不怕這種妖類麼?莫非當真是膽氣脾性使然,見怪不怪了?
聯想到安婼熙最愛看男子廝鬥流血的怪異癖好,殷虞還真有些捉摸不透,那安婼熙卻輕輕吻在他臉頰:“這便要走了?嘻嘻,剛才那個綠綠的傢伙弄得人家身上又黏又髒,亭霖哥哥等我一會兒,可得容我先好好梳洗一番呢。”說完,便扭著腰肢娉娉婷婷的先進了屋。
跣足劍客對那一排凝立待命的麻衣劍士們做了幾個手勢,似乎是在安排職司,麻衣劍士齊齊將右手橫舉握拳,抵在胸前,微微一躬,身形忽動,一排人影瞬時分散四下,卻似是迸然而分的光影飛洩,早已隱入了院中深處。
“此女子……不簡單。”跣足劍客來到殷虞身邊,先是小聲的提醒了一句,而後不等殷虞做出反應,揚聲說道:“公子,多停留一刻便多一刻兇險,我們也該出發了。”
王氏的門客已經忙碌起來,遠處幾個大漢正從內室抬了沉痾難起的王紘出來,侍女們手忙腳亂的碎步跟從,不時有神態惶急的門客僕從奔跑而過,遠處傳來了馬匹的嘶叫,宅院的嘈雜聲也越來越大了。
跣足劍客遽然一警,眼角斜掠望去,便見西北方向兩個人影一起一落,正迅捷異常的向這裡靠近,剛踏足宅院之地,邊廂忽然麻衣劍士的身影一閃,卻又旋即被震退。
跣足劍客剛才做的手勢,便是讓這些麻衣劍士分守四方,以備敵患,不想那兩個人影來的竟是如此疾速。這些麻衣劍士都是他的門下弟子,已得了自己的大半真傳,便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卻被那兩個人影輕描淡寫間擊退,這等身手,恐怕未必在自己之下。跣足劍客警覺起來,暗自運功,同時也覺得奇怪,自己這些門下弟子皆為剛耿死士,即使落敗也當如跗骨之蛆般對敵人死纏不休,現在一擊身退,卻怎麼再不出手了?
殷虞遠眺之下,卻面色一緩:“是謝家少公子,謝賢弟回來了。”
竟是那個謝家公子?跣足劍客又是一奇,他潛身暗處,也多曾看過謝玄的情形,倒是知道他頗有些精湛武藝,然而囿於年歲,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達到一擊而退神殺劍士的能為,照此看來,擊退自己的弟子只能是另一個人了。
兩個人影很快越過了牆頭,白袍身影飄身落地,還沒站穩便氣喘吁吁地喊道:“出大事了!城中妖魔橫生,在殺人吃人!”
殷虞一怔,看謝玄白袍上汙漬斑斑,滿頭大汗,倒像是經歷了一場苦鬥,而跣足劍客目光炯炯,徑望向了踞在牆頭的另一個人影,卻見那人弁冠青袍,鬚髮俱白,也正凜然有威的看著自己。
孔伯和神殺劍士,兩個舊恨宿怨的仇敵竟在這妖魔驚變的情勢下,意外的見面了。
……
甘斐是在出城走了近十里地的時候,才發現了城裡的異狀。雖然他現在全無靈力,然而妖魔肆意作孽,那股沖天而起的憧憧黑煙,便即是凡人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幾個村裡後生七嘴八舌的說是城裡走了水,這般煙氣紛騰連這裡也看得見,甘斐卻知道這樣的黑煙代表著什麼,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