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軍將軍沈勁,奉大司馬令,接掌洛陽防務。”沈勁不想多廢話,簡短的自我介紹之後便立刻轉到了實際的問題上,“程大人,這才下了多久的雨?你看看這城裡便是縱流泛濫,城裡的排水是怎麼搞的?”
面對沈勁語氣不善的質問,程一帆表情恭敬卻毫無怯色:“如此雨勢,自然帶得洛河水位上漲,沿河堤岸又年久失修,城中自然積水難消。”
“那就著人去修!我不想被敵人一次簡單的水攻就授手待斃!”沈勁很不喜歡程一帆振振有詞的官樣做派,幾乎立刻就吼了出來。
程一帆的臉瞬間漲得通紅,緊緊繃著嘴,將軍不應該想一出是一出的這樣對我大呼小叫,雖然你的官爵比我高,但這樣的態度卻於禮不合,他有種被冒犯了顏面的感覺,卻最終還是生硬的低了低頭,用輕微的聲音道:“是。”
沈勁無暇計較程一帆的回應,從城門處傳來的兵甲鏗鏘聲使他和程一帆同時轉頭看去,便見一彪看不清人數計程車兵剛剛抵達,他們擠在寬大的城門洞裡,當頭一個校尉裝束的武官一邊擦抹著身上的雨水一邊小聲咒罵著這鬼天氣,卻在抬頭看到沈勁之後笑了起來。
“這麼巧?才進到城來避雨就碰見沈將軍了?”那校尉笑容一斂,用軍中最正式的拜見禮向沈勁拱手躬身:“輔軍校尉張岫,參見冠軍將軍!”
第008章自願者
沈勁向前幾步,也走進了城門洞裡,這樣既可以避雨,也方便他足夠靠近的仔細端詳張岫。這同樣是個年輕人,濃眉大眼,只是在上唇留著淡淡的一抹髭鬚,最多不過二十五六歲,體格相對來說算是強壯的,一身青鱗鐵胄是標準的晉國校尉服色。
“你是……”沈勁並不認識張岫,自然無從知曉其曾為大司馬護府隊率的過往,他只是太過意外,沒有想到竟然還能看到留在洛陽城內的晉軍官兵。
“輔軍校尉張岫。”張岫再次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他當然認識這位身背巨劍的將軍,如果不是這位將軍頗有些不識抬舉的拒絕了大司馬的好意,也許現在就已經成了大司馬新的幕府心腹了,“大司馬令諭,不是說軍中但有自願留守洛陽者便來尋將軍的嗎?我就留下來啦,不過帶來的人不多,只有我本隊一百二十人,其他前軍營、精騎營還有武卒營的人全都走了。”
“為什麼你會留下來?”沈勁心中大喜,表情卻顯得很冷峻,緊緊的盯著張岫明亮的眼瞳,他需要知道對方留下的真實目的。
“我是平陵張家的人,因為這個出身,所以從軍後擢升的挺快,一直做到了輔軍校尉,但起先便一直是大司馬府的護府巡衛,好容易趕上戰事,結果還是做了中軍哨望戍守,這身鎧甲穿了好幾年,倒是一仗都沒撈著打,孃的,我可不想直到死都被自己的族人笑話成看家護院的。而且,我覺得花了那麼大勁又死了那麼多人才拿下的洛陽城,就這樣扔了實在太丟人了,我沒機會參與攻打它的戰役,至少也讓我為守住它儘自己的一份力。”張岫翹起拇指衝身後指了指,“這裡一百二十位弟兄,都是平陵子弟,現在我原封不動的帶他們過來了,平陵人不是縮脖子逃走的孬種。”
平陵張家是建康城南邊的一個很不起眼的小家族,然而就是這麼個不起眼的小家族,卻還有這許多有血性的好漢,沈勁笑了,就像是他的吳興部曲一樣,他遇見了志同道合的戰友,這讓他的心頭升起一股暖流。
他伸出手,親切的在張岫的肩頭拍了拍,手掌與肩頭鐵甲相擊,乓乓作響。
“你很勇敢,但一定很愚蠢,你應該想到,留下來代表著什麼。”
張岫聳聳肩,一臉的不以為意:“其實我們只是比那些不那麼愚蠢的人多點羞恥心罷了。”
連沈勁、張岫在內,軍人們爆發出一陣鬨笑,笑聲在城門洞裡激盪迴繞,嗡嗡的直震耳鼓。
武人和武人也許更容易走到一起,程一帆在屋簷下看著沈勁與張岫一見如故的快樂交談,不無豔羨的想到。回想剛才沈勁對自己的呼喝還讓他心裡有些不舒服,然而在身邊那些在風雨中簌簌發抖的樂工面前,他還是站的筆直,這才有為官的威嚴。
雨實在太大,地面的積水也越來越深,無心加入武人之間交談的程一帆忽然發現沈勁不顧暴雨的透頂澆淋,竟又涉水走了過來。
“程大人,你知道現在的情況吧?”
程一帆伸著脖子,這樣看起來使他不至於在高大的沈勁面前矮太多:“孤守危城,保土護境,下官如何不知?”
出乎意料,沈勁第一次對程一帆露出了微笑:“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