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他如此說,心想若這一連串的天災都是天帝的意思,那小白此舉豈不是公然與天帝作對?
難怪先前那土地老兒說他逆天行事,膽大妄為。不由得暗暗為他擔憂。同時又納罕,小黑與小白曾是同僚,必定也是天帝的臣屬,怎麼他提到天帝時沒半分敬意,反而隱隱有幸災樂禍之意,這人也忒狂妄了!
接著又聽小白滿不在乎地道:“我怕什麼?如你所言,我現在不過一介凡夫俗子,再怎麼樣,帝君也不至於自低身份到來跟一個凡人為難吧?況且,我也並不是存心要忤逆他。”
小黑也跟著笑道:“嗯,說得也是,他這個人最要面子!只不過,你一人之力,累死累活又能救得了多少人?終究不過徒勞一場吧!”
小白卻道:“不,我不這樣想。”
小黑“哈”了一聲,明顯頗不以為然。
小白沒理會他的譏笑,接著道:“這些天來,我一直再想一個問題,現在聽你這麼一說,我更覺現在所做絕非徒勞。”
“什麼問題?”
“以前,我總認為,在其位,盡其職。只需給人間風調雨順的好年景,讓百姓安居樂業,就足夠了。現在看來,是我錯了。凡人的生命短暫而脆弱,力量又如此渺小,他們不能將希望完全寄託在神靈身上。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教會他們方法,讓他們面對逆境時不再束手無冊,我覺得這樣更有意義。”
這次小黑沉默了,過了半晌才聽他撫掌嘆道:“我看你就是個勞碌命,不管是做神仙還是凡人,你都閒不了。”
兩人同時哈哈一笑,不再交談。靜夜中唯有落子之聲時不時傳來,想是他們又開始下棋了。
我躺在屋裡,卻怎麼也睡不著,只想著剛才那個小白講了一半的故事:那人最終有沒有找到那棵樹呢?他說那故事與他有關,那樹偏巧又是棵柳樹,莫非……莫非……?
忽聽院外小黑笑道:“這麼快就輸了!幾天沒見,你竟倒退到這種地步?還是說……上半夜勞累過渡,才導致現在精神不濟,思路不佳?哈哈,哈哈!”
“贏了還嘴上不饒人?”小白不溫不火回道。
“切!勝之不武!我說,你能不能用點心?好歹看我大半夜的跑這一趟……”
我喝了那一罈子梨花釀,這會兒覺得有點口渴,又不想讓小黑知道我還沒睡,便摸黑爬起來找水喝。不料腳下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一跤摔去,撞上了桌子,桌上書簡稀里嘩啦撒了一地,靜夜中發出極大的聲響。
小白立即衝了進來:“什麼事?”
我搖搖頭表示沒事,又指了指喉嚨,意思是說:“酒喝多了有點燒心,想找點水喝……”
他會意,轉身倒了一杯冷茶過來,扶著我,慢慢餵我喝下。
我拉住他:“剛才講的那個故事,那人後來找到那棵樹了嗎?你先告訴我再去下棋,不然我心裡老惦記著,睡不著。”
他笑道:“傻瓜,這有什麼好惦記的?自然是找到了!”
“那找到以後,他們怎樣了?”我追問。其實我還想問他,這故事裡的男仙和那柳樹,說的是不是你和我?
小白還未回答,屋外小黑忽然介面道:“笨蛋!既然找到了,還有騙不到手的?自然是娶回家做娘子了……可笑他那娘子,自己不說話,卻整晚纏著老公要他講故事。”
……這傢伙肯定又對我用了讀心術,不然他怎知我心中所想?
果然聽見小白低聲喝止道:“冥風!”
“抱歉,我忘啦!”小黑懊惱道:“早知我就不說出來了!要怪就怪你老婆實在太笨,讓人看了著急……唉,算了,我還是走吧,你也不用出來送了。”接著聽他拉長了聲音道:“夫妻上了床,媒人丟過牆!什麼世道……”
小白忽然追出去喊道:“等等!”
“幹嗎?”
“順便把後院那幾只野鬼一併帶走!”
“什麼?”小黑倏地拔高了一個音調,你叫我當鬼差?有沒搞錯?!”
小白彷彿置若罔聞,“都是些客死他鄉的冤魂,你帶回去,下輩子給他們安排個好去處吧!”
“想得美,你連盤棋都沒好好陪我下,還好意思開口要我幹這幹那?哼,下次再也不來了!”
“隨你!”小白很無所謂的樣子,忽然輕笑一聲,壓低了嗓子道:“曼佗羅花快開了吧?我看你就是想來也未必有空……”
“你去死吧!”小黑的聲音比剛才放大了一倍也不止,活像只炸毛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