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三地亮起,照耀三三兩兩的人。
剛走到校門口,林頌安迎面碰見了編導課的老師周樂,對方似乎在等人,時不時往遠處望。
“周老師。”
“是頌安啊。”
周樂記得她。
“您在等人嗎?”
“是的,”周樂點頭,“你呢,出門玩?”
“我正準備回家。”
“回家?”周樂疑惑道,“你是洛北本地的?”
“嗯。”
停頓片刻,林頌安又道:“前幾天我在網上看了幾段您創作的舞蹈表演,我非常喜歡。”
“我沒記錯的話你是舞蹈表演專業的,怎麼會對我的編導課感興趣?”
“因為比起表演,我更喜歡編舞。”林頌安如是說。
周樂倒有些意外,“編舞可不比站在舞臺上表演風光,這個職位太過透明,如果你未來想從事這個方向,可要考慮好。”
林頌安搖搖頭,從容道:“編舞師賦予一支舞靈魂,我並不覺得它透明,它和表演一樣了不起。”
周樂眼中逐漸露出讚賞,她繼續道:“但是如果你編排的舞蹈獲得了獎項,獲得了榮譽,人們卻只會記住在臺前演繹的舞者,誰會花心思去看報幕呢?”
“按您所說,如果編排的舞不夠出色,遭到別人的謾罵指責,那麼受到負面影響的同樣是跳舞的人,這時候難道要反過來慶幸自己不是出場的人麼?”
林頌安又說:“一支舞本就是舞者和編舞師共同組成的,沒有誰比誰好,誰比誰差,很多時候創作者的滿足感來源於創作的東西是否足夠優秀完美,表達的情感是否足夠抓人心,並非執著於曝光的物件是誰。”
“倒是難得聽你講這麼多的話。”
課堂上,周樂偶爾會多關注一下這個來蹭課的學生,大多時候她都是安安靜靜地聽,只有提問點到她時,她才會說上那麼幾句。
事後她也找別的老師打探過這個林頌安,她是專業第一,在學校裡並不是什麼透明人物,周樂從老師們那得到的對她的評價大多是謙虛低調,性格溫和,但不太愛講話。
林頌安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反應過來時頓覺冒犯,卻又意識到自己似乎只有談論到喜歡的東西才會蹦出一些侃侃而談的流利話。
她咬唇解釋道:“這些都是我的拙見,有誤的地方請您見諒。”
“你說得也沒什麼不對的,”周樂說,“聽起來像模板式的大道理,可實際就是這樣的。”
不遠處傳來汽車的“滴滴”聲,周樂順勢而望,很快又轉回來。
“接我的人到了,如果你真的對編舞感興趣,下學期可以單獨來找我,我用業餘時間帶帶你。”
“這也太麻煩您了……”林頌安一時怔然。
“不麻煩,”周樂笑笑,“我在明江歌舞團的時候也經常帶後輩,但真心想把編舞做好的卻沒幾個,這是一個很尷尬的位置,熱愛舞蹈的大多都想上舞臺展示,而沒有熱情的那部分選擇最多的是去機構做舞蹈老師。”
“你倒是和她們都不一樣。”她說。
聽她這麼講,林頌安也不扭捏了,她坦然笑道:“謝謝您。”
話音剛落,兩人身側走過來一個男人,他很自然地接過周樂拿著的帆布包,問了聲“走嗎”。
周樂說“好”,旋即又同林頌安介紹道:“我丈夫。”
林頌安禮貌地朝男人點點頭,男人同樣頷首。
“那我先走了,”周樂又說,“天要黑了,你也快回家吧。”
“好,老師再見。”
“再見。”
目視兩人走遠,到一輛車旁,男人開啟副駕駛,周樂熟練地坐進去。林頌安依稀瞥見車牌號是明江市的簡稱,很快,那車便混進了馬路上的車流裡。
……
傍晚不好打車,林頌安在軟體上等了好一會都不見有人接單,眼見天越來越黑,她索性放棄等待,徒步往地鐵站走。
好在地鐵的人流量尚可,雖然空座位沒有,但也不算太擁擠。
下地鐵的時候,已經七點多了。
從地鐵站走回家,還有十分鐘左右的路程。
林頌安將圍巾往上拉,好讓它裹住自己下半張的臉,雙手揣進口袋,不讓面板露一點在外頭。
經過那個熟悉的十字路口時,她下意識頓住腳步。
路線是直走,可她卻不受控地往右看。
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