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此事之於無情打工人斯內普來說就只是好笑而已,沒準還化解了一點出身方面的心結。但於雷古勒斯來說,這意味著信仰的全面崩塌——很殘酷,但她必須要做。
“一個名字你就能順藤摸瓜查到這麼多,說真的,阿波羅尼婭,我——”雷古勒斯臉還蒼白著,他想他應該感激阿波羅尼婭的,是她的揭露,讓他不至於被一直矇在鼓裡,白白為一個虛幻的旗號賣命,可他卻也忍不住有點兒責怪她。
夏風吹拂,各色花草被太陽曬得蔫蔫兒的,緊鄰的宅邸卻陰冷無匹,高窗上一扇玻璃碎了,弗蘭克踩著梯子也夠不到,就沒管。於是爬山虎便順著那個破口向房子裡鑽……聽起來黑魔王那時還是個學生,就和他們差不多大,裡德爾一家應當也是死在這樣一個平凡的夏日。
他們死前會想什麼呢?他們知道兇手是他們的血緣親人嗎?據說黑魔王年輕時俊美異常,大概是像他的麻瓜父親了,弗蘭克匆匆一面認不出來,裡德爾一家三口就未必了吧?
雷古勒斯忽然感到心臟一陣難受。黑魔王那時還只是個學生,冠冕堂皇的事業尚未起步,無法為他的舉動背書,他殺人就只是為了洩憤而已,可就算是麻瓜也不應該這樣隨隨便便地死掉。這四個人到底犯了什麼罪,他們非死不可嗎?
恍惚間,他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奔波了一天,又是打架又是爬山,阿波羅尼婭也難免沾染汗味兒,這和她衣服上濃重的北非香料味道混在一起,說實話算不上好聞。
“貝拉都是騙我的,是不是?”雷古勒斯覺得他一定是被肉桂和公丁香薰得才眼睛發花,鼻子也酸溜溜的,“黑魔王是這樣的人,那他的事業也一定……”
他等了半天沒等到答案,抬頭一看,朋友們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你們都知道,對不對?”他恍然大悟,“只有我不知道?”
“我以為你心裡有數,雷古勒斯。這麼多年了,這可是戰爭。”阿波羅尼婭也不擁抱他了,擠一擠坐在他身邊,熱烘烘的,“對不起,我以為你只是不在乎,大家其實都——”
“對,只有你。”斯內普忽然開口,“只有你是個純潔善良的白羊羔,只有你滿口的‘將來’,卻從來都看不明白將來要面對什麼,你要是還不趕緊清醒一點,等到黑魔王要你殺西里斯·布萊克的時候就太晚了!”
其實斯內普很少這麼聲色俱厲,他大多數時候說話聲音都不大,表情也都很輕微。阿波羅尼婭被他嚇得不輕,只覺得一顆心“撲撲”亂跳。
“我曾經是不在乎的。”雷古勒斯輕聲說,“但……”
但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在麻瓜世界耽擱這麼久,他陪著朋友一起與麻瓜交涉,他們走在麻瓜的街道上,吃麻瓜的食物,喝麻瓜的飲料。他從未如此深刻、全面地理解“麻瓜”的含義。
方才那個破破爛爛的小酒館外停著一輛西里斯夢寐以求的帶鬥摩托車,他早就在伯明翰感受過那個滋味兒了,在不方便幻影移形的時候。老弗蘭克穿著的一條靛藍色斜紋布的揹帶褲,口袋和膝蓋處都磨得發白起毛了,他知道西里斯也偷偷買了一條,一直藏著沒敢穿,應該還是嶄嶄新的。
阿波羅尼婭有些明白了,合著這傢伙一直當麻瓜是土雞瓦狗,到今天才發現:啊,原來大家也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她想起去年殺麗塔時斯內普的反應,深覺自己可能是三人組裡的道德窪地。
也不知道雷古勒斯什麼時候才能意識到,狹路相逢,即便是立場相悖也不該死。她只能證明黑魔王動機不純、人品卑劣,卻無法撼動純血統論在他心中的分量。
只要黑魔王還打著“純血至上”的大旗,雷古勒斯再鄙薄他的為人與出身,也不得不捏著鼻子跟著他走。更別提黑魔王的offer根本就沒有“no,thanks”這一選項,雷古勒斯已經走得太遠了。
“要是黑魔王真讓我去殺……西里斯,我該怎麼辦?”雷古勒斯忽然幽幽道,“他已經成年了,我看他一定會加入鄧布利多的那個秘密軍隊。”
“我們都願意為你效勞,先生。”斯內普嗤笑一聲,“你親自去,還未必打得過他。”
阿波羅尼婭好險才沒笑出聲來,想起三年級他們對上掠奪者那次。她和斯內普都默契地避開了西里斯,雷古勒斯反而先給哥哥疊了個鐵甲咒,也不知道是該罵他“小人之心”,還是罵他不信任朋友。
“那我寧願是阿波羅尼婭。”雷古勒斯嘟噥道,還有點提不起精神來,“你可能真的會殺了他,西里斯是個混蛋。”
斯內普哼了一聲,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