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日本,廣島縣,嚴島神社。
海潮漫卷,漸漸湧上大鳥居的礎石,淺灘上散步的遊客們不約而同地向岸上走去。落在後面的是三個穿和服的女郎,一位穿龍膽紫色無地的年長女人指了指身後,好奇地說道:“那人怎麼還不走?他是工作人員嗎,倫子?後面還有儀式?”
“什麼?”穿粉櫻付下的倫子詫異地回頭望了望,“沒有人啊。”
“咦?”年長女郎一呆,剛才她只是梳理碎髮的時候隨意一瞥,這次鄭重其事地轉身看了一眼,“就在那兒啊,好像是個穿黑衣服的外國男人,個子蠻高的。”
“我看也沒有人。不過我們可以去租一個望遠鏡,博士。”另一個穿黑白縞紋和服的女孩機靈地建議。
“謝謝你,朱裡。”年長女郎舉起自己的手機,“我花錢買這成千上百萬的畫素,終於能派上用場了。”
倫子注意到她的手機殼,忍不住悄悄地向朱裡使了個眼色,朱裡忍俊不禁,連忙擺了擺手。年長女人還在專注地對焦,壓根沒有意識到同伴們在笑什麼,忽然她手一顫,那臺新手機應聲落地。
還好朱裡接得快。
“博士?”倫子心驚膽戰地看著搖搖欲墜的同伴,“你還好嗎?我們找個地方坐坐?”
“不、不……”女博士接過那臺套著迪士尼情人節限定草莓手機殼的iphone,深吸一口氣,再次把它舉到眼前——
“我就說吧!”朱裡驚魂未定地捧著手機,“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你還在說廢話!”倫子艱難地扶著那位“博士”,“快點來搭把手,她看上去可真糟糕!”
“這是什麼,恐慌發作?”朱裡頓時顧不上手機,連忙架住她的另一支胳膊,“你別哭啊,博士!你看見什麼了嚇成這樣?”
她們連滾帶爬地把人扶回岸上,倫子找來神社職員,強烈懷疑是遭遇了什麼超自然力量,宮司很快帶著人來,將不停顫抖著哭泣的女人帶去安置。
“神社裡也能鬧鬼?”沒有了外國友人,女孩子們順暢地切換回了母語,“你不是有個姐姐嫁去出雲大社了嗎?”
“我在問啊!”倫子焦頭爛額地編輯著le,“她在香港的時候好好的?”
“好好的吧?”朱裡也摸不著頭腦,“怪不得醫學部的人排隊等著研究她,誰家被雷劈還能劈出ptsd啊?”
“那不能叫作‘被雷劈’吧?”倫子抬起頭,十分嚴謹,“當時是晴天,她和布倫南教授的頭髮都沒有飄起來,布倫南教授比她還高,頭上還彆著個金屬的髮卡,但偏偏倒下的是她。”
“但她身上確實出現了利希滕貝格圖案1,而且現在都沒消,前天晚上泡湯我看見的。”朱裡對八卦津津樂道,“聽說布倫南因此被指控謀殺。”
兩個女孩聊得投機,渾然不覺旁邊多了個外國男人,他好像是從空氣裡冒出來的一樣,正出神地聽她們說話。見對話告一段落,他才捏著一隻粉殼子手機走過去。
“打擾了。”男人的神情並不十分令人愉快,“我想這是你們落下的手機,工作人員是這樣告訴我的。”
“謝謝你,先生。”女孩子們對望一眼,換回了英語,倫子站起來鞠了個躬,上下一打量,忽然一愣。
“怎麼了?”朱裡湊過來。
“外國男人,黑衣服,高個子。邪祟會不會就是他?”倫子用日語小聲說,“當時我們落在最後,潮水一直在攆著我們走,誰還能下去撿手機?總不能是豐玉比賣2吧?”
她們一起眺望海岸,潮水已經完全漲起來了。但手機還是乾燥的,一點兒水都沒進,按亮還能看到屏保一張紅通通的黃符。
朱裡握住胸口的十字架,勇敢地說:“你去找人來,我、我穩住他,天父會保護我的。”
“在神社裡?”倫子懷疑地說,但她沒有囉嗦,裝作非常淡定地起身,快步走向正在進行祓禊驅邪儀式的和室。
現在,只剩下朱裡和那個“邪祟”待在一起了。她緊張地開始背《玫瑰經》,一不小心背出了聲,引來“邪祟”嘲弄的一瞥。
“我告訴你啊,我不怕你!”朱裡索性一把扯出頸中的十字架,抵在自己身前,“識相點你就自己離開,這裡是神社,我有十字架,噢還有這個,這是龍虎山的符,菅原道真和崇德院3聯手也打不過的!你快收了神通走吧!”
她嚕嚕囌囌一大串,男人像是聽不懂一樣,只是安靜地站在一邊,直到滿頭大汗的宮司帶著倫子匆匆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