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麼!”尉遲方悻悻說道。“說不定真是有的!”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眼睛裡卻還含著笑意。“若說我就是那妖怪,尉遲信還是不信?”
“開什麼玩笑!”見他絲毫未將自己的話放在心上,尉遲方正待拂袖而起,忽見李淳風斯斯文文地取出一雙銀筷,從桌上水盂中夾起一樣東西來。
“看,這就是那人的心。”
定睛看了看筷尖那一小團灰白的肉,再望向對方笑吟吟的臉,尉遲方忽地臉色慘白,隨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跌跌撞撞衝下長榻,一把推開窗戶,將胃裡食物翻江倒海吐了個乾淨。
“居然幹出盜屍的事來!”好不容易勉強平復心情,尉遲方一邊來來回回在屋中走著,一邊餘怒未息地反覆說道。“為什麼要這樣做?”
“噯,刺激一些,才有趣味麼。”
校尉的臉如同雷雨前的天氣一般黑了起來,兩道濃眉也擰成了一股繩。
“少來!”
“那麼,找出真正的死因——這理由如何?”
“為何不先知會我?”
“假如我告訴你,你會允我這麼做麼?”
“當然不!”尉遲方几乎是咆哮著說道。“從來死者為大,毀人屍體事關律法,被知曉是要殺頭的!”
“可以把我送官追究。”屋子的主人安然盤坐,眼皮也不抬。
“你!”
“大唐律例,不出首者與人同罪。若不舉報,你我便是同謀。”
呼地出了一口長氣,尉遲方坐倒榻上,雙手捧住了頭。對這人膽大妄為、得寸進尺的無賴態度,他簡直一籌莫展。
9、銅人
室內一時靜了下來。李淳風瞥了一眼對方,忽然目光閃動:“想知道那人是如何死去的嗎?”
“不想!”校尉毫不考慮地衝口而出,緊接著又回過神來。“他是怎麼死的?”
一絲微笑出現在李淳風的嘴角,卻沒有揶揄之意:“用銀針試探,血液無毒。臟腑完好,心臟也甚是強韌,但切開之後,左側色呈灰白,並無血流痕跡,卻有青紫瘀斑。”
“什麼意思?”
“是心血驟停之像。心為神竅,七情六慾動乎其中,大悲大喜、大驚大怒,均可令心血暫停。”搖了搖頭,酒肆主人道:“但此人顯然不屬這一類,倒像是心絡在極短時間內突然斷裂。”
“不明白。”
“伸手。”
雖不明白對方想幹什麼,尉遲方還是老老實實伸出了左手,而對方也毫不客氣地抓住他的上臂某處,猛然一捏。
“哎!你幹、呃幹、幹什麼?”
這句話幾乎說不完全,因為李淳風一使力,他的身體便不由自主一跳,前後三次使力,話也就頓了三次。
“抱歉,”李淳風放開他的手,臉上卻沒有絲毫歉意。“《黃帝內經》有《靈樞》之章,述及人身經絡。一個康健的正常人,周身經脈自然通暢,比如我方才按壓你的郄門穴,氣機阻滯,便造成身體反射。”
尉遲方悻悻然抽回手,揉著痠麻的手臂。“那又如何?”
“倘若對某些特殊穴位施以刺激,確實可能使經絡阻斷,心智迷失,進而操控人身。這一點內經中並未詳細記載,亦有人認為,流傳下的黃帝內經已非原本,原書中有此章,但因為擔心被心術不正之人利用,特意將之刪去。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直到戰國時代,出了一位名叫扁鵲的神醫,時人對其醫術推崇不已,甚至說他有起死回生之術,但對於此人師承,卻無人知曉。
“謎底揭曉在秦滅六國之時。嬴政攻破齊國宮城之後,在宮中尋到一張經絡圖。一看之下,不免吃驚:圖上標示的除正脈之外,竟然還有奇脈,和流傳於世的經絡圖迥然不同,正是扁鵲所留。據說,那就是《靈樞》中滅失的斷章,其中包含了控制經絡的術法,稱為傀儡術。”
“傀儡術?”
“不錯。始皇那時剛剛一統天下,為滅絕後患,收繳天下兵器集於函谷關,鑄成十二尊銅人,便將此圖鑄在其中兩尊之上,深藏於阿房宮內,輕易不讓人見。”
“這銅人是否還在?”
“東漢董卓當政,為斂聚金銀大肆鑄錢,以至銅材奇缺,不得不將其中十尊銅人熔化。獨獨留下兩尊,正是當初阿房宮內的經絡銅人。然而銅人之劫尚不止於此,百年之後,剩餘的兩尊銅人也被前秦苻堅奪去銷燬,從此靈樞經絡圖的下落再也無人得知。”
聞所未聞,如果在此之前,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