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大笑,酒肆主人躬身一禮,轉頭向寺外行去,另二人也即告辭。老僧端坐在椅上,雙目微閉,神情淡漠,遠遠望去彷彿塑像。
“為何離開?”
“難道你有方法在老和尚的眼皮子底下溜進塔去?”
“還要上塔?!”
“自然。”
“可玄奘已經層層看過,並沒什麼特異之處啊。”
“如果沒有特異,如何解釋二僧先後死亡的事實?”
“只怕又是無功而返”
“這一次不會了。”李淳風雙目炯炯,語氣平靜。“因為我已知道,元覺那一天到底看到了什麼。如果所料是真,或許今晚便可知道詳情。”
“太好了。”白衣女子明眸如星,一臉躍躍欲試。“我也去!”
“不行!”尉遲方脫口而出,立刻又覺得太過生硬,連忙補充:“此行恐怕有危險,郡主金枝玉葉,怎能親身歷險?”
“莫忘了我是誰的女兒。”下頜揚起,俊麗中現出一種英氣。“雖比不過尉遲兄,也絕非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流。”
“這倒是,郡主巾幗英豪,李某甘拜下風。”
腳步不停,說出這句話的人懶洋洋向前走去,語氣彷彿調侃。拂雲不禁微慍,咬著下唇道:“本以為李兄是倜儻男子,沒料到也”
“豈敢豈敢,在下是真心之論。這‘手無縛雞之力’用來形容李某這種無用書生還差不多,怎敢拿來唐突郡主。”
拂雲這才有了笑容。“既然李兄也如此說,那便一起去吧。”
“不。”
“為何?多一人,多一份助力。何況”
話說到這裡突然頓住。李淳風看她一眼,淡淡道:“深淺難知,人若多了,照應不來,反而易生枝節。”
少女笑顏如花。“我信得過李兄,無論發生何事,以你的聰明智略,一定有辦法護我周全。”
“我卻信不過自己。”男子眼中掠過一絲悵然。“世事瞬息萬變,翻覆只在反掌間。李淳風也只是個尋常人,豈能洞悉先機。”
“可是李兄”
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酒肆主人轉過身來,直視拂雲雙眸。
“不要去。”
這一聲斬釘截鐵,不容辯駁,目光卻出乎意料地溫和誠懇,甚至頗有溫柔之意。這男子終日閒淡,偶爾諧謔,彷彿世間事渾不在意中;此刻突然露出不同於往常的正經神色,竟是分外動人心絃。拂雲不由自主點了點頭。青衫男子微微一笑,道:“好姑娘。”
他說得自然隨意,似乎對方並非金枝玉葉的郡主,而是平日裡相熟親近的女孩兒。一瞬間,紅暈從頰至頸,在女子白如玉瓷的臉上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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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個廟;廟旁一條小路,路上走著三個和尚。——其實真和尚只有一個,那便是最前頭的玄奘,另外兩人跟在他身後,僧袍僧帽,臉面卻是再熟悉不過的二人。
“真是晦氣,”不習慣地拉了拉衣襟,尉遲方小聲抱怨道:“居然要扮成這副模樣!虧我還應承了於大哥後日的賭局,這一來,可不要輸個精光。”
“為大唐江山,這點小小犧牲算得了什麼?難不成忠義如尉遲大人,也要像李某這般做小人計較?”前方的罪魁禍首李淳風眼觀鼻鼻觀心,一臉肅然,看起來倒真像個佛門子弟,口中卻也沒閒著。
“阿彌陀佛,佛、法、僧是為三寶。袈裟在身,動靜有丁甲神護佑,怎會晦氣?”不問可知,說這話的是正牌和尚玄奘。尉遲方張了張嘴,想起口頭功夫實在拼不過眼前這二人,何況如今局勢,擺明二人是一搭一檔,只得悻悻住嘴。
天色已晚,寺院生活規律刻板,僧人多半已歇下。三人一路行走,並未遇上什麼事。剛到塔前,突然有人喝道:“站住!”那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僧人,尉遲方不禁握住了僧衣中的刀鞘,李淳風卻在第一時間按住了他的手。
“阿彌陀佛,是孝達麼?”
“啊,原來是玄奘師兄。”
名叫孝達的僧人秦州口音,身形魁梧,長相甚是憨厚。一見玄奘,連忙合掌施禮。“這麼晚,師兄還不休息?”
“不忙。你在此做什麼?”
“寺監說道,最近寺中有歹人出沒,大家都要小心,因此要我來這裡守塔,若見到生人便搖鈴報信。”
一邊說一邊輕晃了晃手中銅鈴,卻被一隻手順勢接過。愕然看時,正是李淳風。
10、地宮
“師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