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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那是一名黑衣中年男子,背影依舊魁梧,身形卻已有些微佝僂,兩鬢已能看到星星白髮。光影或明或暗搖曳不定,照上他的面龐:正是莊主懷沐懷三爺。僅僅兩日光景,面容已變得衰頹不堪,倘若說原先支撐著這個人的不過是一股生氣,而今這生氣已漸漸散去,如燈籠中即將熄滅的燭光。

將手中燈籠放下,男子凝視眼前供桌。四周安靜得可怕,鎖鏈已被解開,瘋癲的人卻不再動彈,只是整齊地靜靜躺成一排,面色死灰,看起來和屍體毫無區別。目光挨個在人身上掃過,突然之間,他開了口,聲音嘶啞低沉。

“死了他們都要死了這是你,是你乾的”

這景象令人恐懼,面對著空蕩蕩的供桌,他將聲音壓的更低,彷彿是在與看不見的魂靈對話。視線停留在林立的牌位上,供桌右側不起眼的角落,有一塊純黑的石頭,圓形,靜靜躺在那兒,佔據了一席之地。伸出顫抖的手,像是想要觸控那塊圓石,卻又膽怯地縮了回去。就在此刻,石頭突然輕微搖晃起來,大驚之下,他向後猛然退了兩步,就在這時,他感覺到一股無聲息的冷風從自己腰脅掠過。

儘管心神混亂,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依然被懷沐本能感知到了。厲喝一聲,側過身軀,鋒利的短刃擦過腰際,拉出長長傷口,卻避開了要害。偷襲者本來已經使用了全力,因為他的閃避,收不住力,有個前衝之勢,而懷沐則看準了這一瞬間雙手抱住他的頭,發力一扭,只聽“喀”地一聲,那人頸項就此折斷,軟軟垂了下來,幾乎毫無掙扎地倒在了地上。

兔起鶻落,說來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卻等於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中年男子大口喘息著,疲態畢露。顧不得腰間的傷,定了定神,藉助燈籠光線看去,地上那人手腳還在輕微抽動,生命已漸漸遠離軀體。臉上殘留著驚恐之色,面孔扭曲,半張著嘴,一縷鮮血緩緩流出。懷沐不禁倒吸了一口氣,他認出眼前這人正是自己莊上的獵戶,也是當日和懷容一起打獵的年輕人。

突如其來的嘆息聲幽幽響起。

“誰?!”

懷沐剎那間精神緊張到了極點,倉皇四顧,卻看不到人影。

“是誰?!快出來!”

他身上並沒有帶著武器,這時退到牆邊,把門閂拔下來握在手上,心神才稍稍安定。緊接著,一隻冰冷的手搭上了他肩頭。

“啊——”惶然大叫,猛地回過頭,卻看到一張老人的臉。獨眼,傷痕密佈,青白如同鬼魅的臉色。

“你在這裡幹什麼?!”叫聲有疑惑,也有不信。這人正是莊中的看門老人。一聲出口,才想起對方是啞巴的,那人卻開口了。

“蟬娘。”

這兩個字發音很奇怪,似乎從喉間擠出,生澀難聽,陰森可怖。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懷沐在聽到這兩個字之後,臉上頓時失去了血色,彷彿被人當頭打了一棍似的,呆立當場。

“你你是誰?”

老人用一隻眼直勾勾地望向他,臉上露出一絲詭異微笑。

“我是誰。”

奇異的場景,詭秘的氛圍,令中年男子目瞪口呆。突然,如同被雷電所殛,他張大了嘴。

“鄒望!你,你是人還是鬼?”

名叫鄒望的人咧開了嘴,臉上神情分不出是哭是笑。“你記起來了。”

彷彿再也支撐不住身體一般,懷沐往後退了一步,脊背撞在了牆上。就在這一刻,他看見了對方映在燈籠光下的長長身影。鬼魂是沒有影子的。

“不對,你沒死!可你怎會到這裡,又怎會變成這樣?”

“因為你。我失去了一隻眼睛,又毀了模樣,所以連你也認不出我,只當我是個不相干的殘廢。可是,我認得出你,就算燒成灰,我也認得出你”

含糊古怪的聲音,在這詭秘的祠堂中聽起來分外可怕,像是來自地獄的宣判。懷沐不自禁地抬手擋住了臉,突然大聲說:“不關我的事!是她自己中邪,變成了山鬼!我我沒有辦法,不能眼睜睜看著族人被她害死”

“胡說!”鄒望聲音變得暴怒,“直到現在,你還不敢承認你殺她的真正理由?”

揀起地上的匕首,森森寒刃貼近懷沐頸中,剩餘的那隻混濁眼裡射出怨毒光芒。懷沐本能想要推開他,卻發現自己如同中了魔咒一般,渾身無力。

“這匕首”

“沒錯,這把刀是用荼藜的汁液浸泡過的,”鄒望臉上顯出獰笑。“你的死期到了,不過別擔心,所有人這莊上的所有人都會為你陪葬。”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