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他們停下來。”
“這不可能!我已經簽了合同”
“那麼,你把我逼進了絕境,”她說,“我當然不能起訴製造商,但是我能起訴你。”
他張開手,摸了摸燕尾服的前襟,他的眼睛翻白了,“我?你的丈夫?”
“我從來沒允許過把我的名字用在這些東西上”她把帽子扔回到他們放在中間地上的紙口袋裡,“你想讓我因為你濫用我代理人的權利而起訴你嗎?”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但是音量很高,帶著屈辱,“當然不。”
“那麼你要打電話給製造商,明天早晨起床的第一件事,G.P.,取消合同。”
他只是坐在那裡,目瞪口呆,片刻之後,他才回過神兒來,點了點頭。
然後,她用溫和而親切的神情望著我,灰藍色的眼睛看起來美麗、堅定而柔和,“黑勒先生?內特?”
“什麼?”
她站起來,向我伸出一隻手,我握住了它,我的意思是,同她握了握手——她輕輕用了一下力,但不過分,不像她的丈夫。
“我們明天研究一下演講旅行的日程安排,我想你們這些先生們還有生意要談關於聘金。我相信那麼我先告退回房間了。”
她離開了餐桌,餐廳裡有幾雙屬於上流社會人物的眼睛在追隨著她——一名法官,還有一名參議員——一半因為她是一位迷人的女性,舉止優雅,姿態婀娜;還有一半是因為她那覆蓋著蓬鬆的頭髮的臉孔,那是美國最著名的臉孔之一。
普圖南嘆息了一聲,“這個小小的打擊會花光我的版稅。”
我一言不發。
他招手叫來一位匆匆而過的侍者,點了一杯雞尾酒,我要了杯朗姆酒。
當我們等飲料時,他問:“你到底認為那帽子怎麼樣?”
“你介意先給我開支票嗎?”
“那麼說,它並不好了?”
“簡直是垃圾,G.P.。”
“哦,見鬼,是的。當然是的,但卻是可以帶來利潤的垃圾。你介意我吸菸嗎?”
“一點也不。”
“想來一支嗎?”
“不。”
他點著一根哈瓦那香菸,搖熄了火柴,深深地吸了一口,那雙藏在鏡片後面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然後他說:“現在你想知道我僱用你的真正意圖嗎?”
第三章 演講旅行
那座劇場可容納八千五百人,現在,所有的座位上都坐著人。我沒同他們坐在一起——我交疊著雙臂,背靠著牆,站在離舞臺非常近的地方,在這裡,我可以一隻眼睛注視著她,一隻眼睛留心著觀眾、觀眾們絕大多數都是女士,穿著她們星期日的盛裝…一插著羽毛的帽子,珍珠項鍊,花邊手套。如果不是這位如此重要的客人光臨小鎮,這些服飾原本應該等到復活節才能拿出來穿戴。
有幾個穿西裝、系領帶的男人散坐在大廳裡,沒有一個人看起來像農民,沒有一個人把糞肥沾在他們的鞋上,也沒有一個人看起來像是給艾米莉…埃爾哈特寄了那封用從報紙與雜誌上剪下來的字句拼湊成恐嚇信的瘋子。然而,誰知道呢?
那座舞臺相當寬敞、空闊,一面掛著美國國旗,另一面掛著依阿華州州旗,當中是一塊銀白色的電影螢幕。靠近州旗的那一側,擺著一張演講用的斜面講臺和一把扶手椅。交頭接耳聲在劇場裡嗡嗡傳播著,就彷彿發動機正在預爇。
現在是我們演講旅行的第二週,第一夜我們停留在芝加哥,在交響樂大劇院面對著上萬名觀眾;昨夜,在南伊利諾斯州的德卡伯大學,觀眾人數少了一些,大多數是女學生(“歡迎你回家,一個伊利諾斯州女孩”)。之後,我們還要去印第安那州的加里,密執安州的巴特爾克里克,以及其他一些城鎮,逐漸折回東部。
在臺上,埃爾哈特小姐展示出不加虛飾的優雅風度與揮灑自如的領導才能,她的舉止漫不經心,有很大的隨意性,她使一個演講充滿了即興表演的色彩,這使那些觀眾們感覺到她似乎是直接與他們對話。
但是我知道這一切的背後是什麼樣子,在後臺的化裝間裡,她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低垂著頭,手擋在眼睛上,彷彿一具殭屍。她已嘔吐了一、兩次,我發現她同嘉寶一樣,喜歡離群索居。她至少需要十五分鐘的時間讓自己重新振作起來,好再次承受面對觀眾這一磨難。
當電影放映機嗡嗡轉動時,劇場裡的燈熄滅了,黑白人物出現在螢幕上。洛厄爾…托馬斯